夫人去世時,一頭烏黑漂亮的長發被汗水浸濕,交織在一起,那是他看到夫人的最後一面,這些發絲成了他心裡的痛,他朝着這些發絲大喊:“芷珍!”
“芷珍!”
“你看看我!”
“芷珍!”
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在他一聲聲的喊叫中,速度逐漸變慢,也沒一開始的鋒利,有些逐漸垂落下來,慢慢在他的夢魇裡,萬千絲線化成一個人影,披着長發,面容與金百煉有幾分相似的清秀女人,她躺在塌上,四處都是血氣,那是她死前的一幕,亦是金千錘最不能接受的一幕。
看到這裡,金千錘立即看向曜靈跟異塵:“小友,幫我打開陣法。”
曜靈遲疑了下。
異塵說道:“打開吧,魇魔已成型,應是不會再行駛攻擊。”
曜靈嗯了一聲,她指尖一掐,明燈飛回她手上,陣法消失,金千錘朝床榻上的女人奔去,握住對方的手,他跪下,他嚎啕哭起來:“我以為此生再不能見你,你是否怨我,将你忘記....”
床榻上的女人沒動,毫無知覺。
曜靈見狀,她輕聲提醒道:“老先生,這是在你的夢魇裡,你是夢的宿主,你可以在夢裡,夢你想夢的一切。”
金千錘一愣,随即心念一起,床榻上的人睜開眼,雖是瀕死狀态,卻已有了動靜,金千錘立即緊緊握住她的手,“芷珍!”
随之他的念起,女人眨了眨眼,宛如活了一般,金千錘深知,夢魇解了以後,要在夢裡再見夫人定會很艱難,于是抓住這個機會,緊握她的手痛哭,二十年前他見到她的最後一面,她已沒了生機,他什麼都來不及說,現下,他想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他的遺憾,他的不甘,以及他的愛。
曜靈跟異塵看到這兒,知道老先生夢魇已解,異塵側過身子對她說道:“走吧。”
曜靈嗯了一聲。
神魂回到真身,屋裡一陣安靜,曜靈跟異塵睜眼,金百煉從床榻邊站起身,看向他們,皎月飛起身,探頭探腦問道:“解決了麼?”
曜靈起身,她看向金百煉:“解了。”
金百煉大松一口氣,他立即問道:“我爹呢?他還沒醒。”
曜靈拍拍袖子道:“老先生有話與你娘說,他正在了卻他的因果。”
金百煉聽罷,頓時欲言又止,“你是說,他當真在夢魇裡見到我娘。”
曜靈點點頭。
金百煉神色遲疑。
異塵挑眉道:“你也想入夢?想見你娘?”
金百煉心思被戳中,他咳一聲,有些情怯,皎月撲閃着龍尾,“想見就見呗,現下不再是魇魔了,你這個修為也足夠。”
曜靈說道:“你若是想去,我助你。”
金百煉仍是有些猶豫,兩位長老看着他,道:“公子,心裡有惑,見一見或許就能解了。”
金百煉神色迷茫,想起爹給他看過的娘的畫像,說他五官承了娘的,若是像他,太過粗狂,畫像裡的女人,秀麗好看,他也曾偷摸摸看過好幾次,後來他能作畫,亦畫過一副娘的畫像。
他遲疑許久,最終,他說道:“算了,我知,娘是愛我的便好。”
終究是過于情怯,亦或是不知該說什麼,他還是決定就留着這個遺憾,這樣可時時想起,月有陰晴陽缺,人有悲歡離合,總不能事事順遂。
異塵嗓音平淡:“說到底,還是不敢面對。”
金百煉一梗。
現場其餘人皆笑。
“誰不敢面對,沒有這回事。”金百煉反駁,他看眼沉沉睡着的金千錘,吩咐侍從照顧好他,随後對曜靈跟異塵說道:“走,我請你們喝酒。”
皎月飛上曜靈的肩膀,代替她回答:“好啊好啊。”
曜靈一笑,摸摸皎月的龍角。
-
夜晚陣法上空是猩紅的月亮,五通街上,不少店鋪仍開着,熱鬧些的要數酒館茶館,曜靈一行人進了其中一家,掌櫃看到金百煉眼睛一亮,放下算盤,迎上來:“金公子,還是二樓?”
金百煉笑着打開扇子:“是。”
掌櫃又看到曜靈,更是恭敬,立即笑道:“三位請随我來。”
曜靈跟異塵邁步上台階,皎月裝死,搭着曜靈的肩膀,像是一裝飾物,掌櫃不經意看幾眼,沒敢多看,來到二樓的包廂門,掌櫃幫着推開門,他笑問金百煉:“金公子想喝什麼?我們酒館最近出了一款仙酒,名為瓊液。”
金百煉一聽,下意識看眼曜靈。
曜靈倒是好奇:“為何叫仙酒?又為何名為瓊液?”
掌櫃笑着擦擦桌子,說道;“我們店家從古籍書上看到的名字,說是天界的神仙都喝這種瓊液,所以我們便取名為瓊液,其實也就是個噱頭,但您放心,酒是好喝的,您是恩人,我不會匡您的。”
“恩人?”曜靈不解。
金百煉笑道:“這家酒館,是李厚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