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重生以來,才發現早在這個時候,他已開始憎恨我了。
可為什麼?
他是兄長的雄子。是我的家人。阿爾托利也許欠很多蟲的,但其中絕沒有他。
頭上的手指停了下來。
“…西恩?”我嗯哼道。
“你不知道?”雌蟲聽起來很震驚,震驚到我的睡意即刻消散于無,“全帝國的蟲都明白理由。”
“啊?”嘩啦一聲,我在水中直身扭頭,直直望向西恩,“什麼理由?”
“陛下。”西恩言簡意赅,隻吐出一個詞。
“和哥哥有什麼關系……”
我的腦中忽然湧上很多片段。
而一根無形的線将過去種種飛快地串聯在一起,當時顯得古怪的細節、曾經發生過的對話、萊伊奇怪的眼神……
突然間,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嫉妒我??”
再是匪夷所思,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
“沒錯。”
“他是陛下的蟲崽,你是陛下同胞親弟;他是稀有寶貴的皇室雄子,你是萬裡挑一的聖廷聖子;他外貌才能都算中上,其實已很難得;但你更過分,長成這樣,還覺醒三項天賦。”
“陛下對他是寵;對你,則是用生命去愛。”
“隻要你存在一天,陛下眼裡就永遠隻有你而沒有他。”
一句一句,西恩低沉的聲音平闆無波,眼神犀利洞徹,燃着森冷之火,讓我想起十幾年後,法庭上高聲數落我罪證的檢察官。
就像那時我隻能沉默以待,如今我也無話可說。
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七年後,我的兄長,奧蘭·弗裡德裡希·羅森克洛伊,帝國尊貴無比、至高無上的蟲帝陛下,會為我獻出他的生命。
我失去了如山一樣偉岸,為我遮風擋雨,讓我依靠的蟲;也失去了如水一般無聲,默默滋養我的蟲。
他是我的兄長,是我血脈相連的半身。自我降臨于這個世界,便是我最親密的存在。
他的離去,如同一把鑿子,在我靈魂深處鑿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而這個空洞永遠無法被填埋、被修補。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徹骨寒冷,仿佛整個世界的溫暖都随他而去。
自那以後的每一天,哪怕行走于陽光之下,我的内心也充滿無法言說的悲涼與恐懼,仿佛一片落葉,在寒風中打轉飄零,不知歸處。
“…………”
情緒劇烈翻湧。
西恩短短幾句話,仿佛一把刀,直接插-入我重生以來,刻意不去想、不願碰觸的地方。
我一言不發,抱着膝蓋,連帶着自己整個頭,都浸到溫泉水下。
燙!
溫泉比泳池的水溫高很多,并不适合用來練閉氣。
但我甯願忍受着皮膚的不适,也不想現在冒頭出去,被另隻蟲看笑話。
也許隻過去了十幾秒,又或者是幾分鐘,一雙鐵鉗般的手忽地抓住我的肩,将我從水裡拽出。
天旋地轉間,我跌進一個寬厚的胸膛。我大口喘氣,濕漉漉的長發不住往下兜水,轉眼間就将來者的背心浸得濕透。
“阿爾托利!”
雌蟲的聲音急切緊張,很快又轉為狠厲的斥責:“你TM想幹什麼?!腦子進水了?!!”
我擡眼看他,發現西恩一貫冷峻的面容是止不住的慌亂和後怕,他現在看起來比我更狼狽,而那不是破爛的訓練服或突然跌進溫泉水造成的。
“可不是腦子進水了嗎……”
我苦笑着自我嘲諷,裝作整理頭發的樣子,低頭避過他的盯視,“我洗好了,先上去。”
我頭也不回地向前走,結果才半步,就走不動。
手臂被蟲直拽,又是那仿佛鐵鉗一樣的怪力,要想掙脫,除非把整條胳膊卸下來。
“西恩,放手。”我旋身回頭,語氣是刻意裝出的輕快,“還是說,你改變主意了,要和我一起洗?”
這幾個字,可比身體力行的拉鋸戰來得有效。
果不其然,仿佛被什麼燙着一般,雌蟲下一秒就着急忙慌地撤了手。
就說我很了解他吧。
我為達到預期效果而有點沾沾自喜,但這點喜悅一閃而過,很快又沉入内心那團深不可測的污泥之中。
我再次轉身,然而猝不及防地下一秒,被某蟲從後面整個抱住了。
“西——”
惱怒的叫喊沒有下文,因為對方一口咬住我的後頸,咬得我一陣生疼。
艹!肯定出血了,這家夥不是軍雌是軍犬吧!
“……殿下,這就結束了?”
西恩松嘴,按着我的肩,将我整個蟲轉過去,直到我們胸貼着胸。
等等,胸貼着胸?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雌蟲,不知何時,那件破爛背心不見了,隻留銀鍊軍牌,懸空綴在胸肌凹縫之間。
熱氣蒸騰成淺淺水迹,爬上西恩精壯的軀體與蜜色的肌膚,也同時如小蟲一樣爬上我的心頭,讓某處瘙癢難耐、無法安生。
見我如此,西恩抿着唇,臉色冷厲地拉起我的手,一把按上自己的胸肌:“不要嗎?”
!
我是真的想來洗澡!不是打着幌子來玩濕身Play的!!
而且你那個表情是怎麼回事,是你主動的,我又沒有來強的!!!
我恨恨地瞪他,瞪着瞪着,忽然轉過彎來,明白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是為什麼。
原來剛才的情緒低落沒有藏好,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他不清楚具體緣由,但肯定明白和萊伊和兄長有關。于是作為直接始作俑者,想要通過這種方法來安慰我?
……呃,一時間很想吐槽,卻又不知從何吐起。
追根溯源,都怪我那不知什麼時間建立起的se情狂人設。
“沒心情。”
我如實回答,試圖将手從他胸上扯開。結果根本動彈不了,手腕被锢得生疼,還在雌蟲胸口抓了好幾道。
在這一拉扯過程中,一道冷光頻頻刺入我的眼角。是我戴在手指上的細環戒指。
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當即,我狠掐了下掌心的那粒小點,趁雌蟲吃痛時,将我的胳膊收了回來。
我褪下那枚戒指,抓起西恩的手,放到他的掌心:“海勒斯之戒,給你,記得戴。”
海勒斯,上古語,意指美好時光,太平歲月。
如它的名字一樣,這枚戒指也來自上古時代的祭祀殿遺址,是聖廷代代相傳的至寶之一。
它的珍貴,來源于它本身蘊含的浩瀚宇宙能量。而這個能量,恰恰為土元素。
幼時老師将它交給我時,便是因為它可彌補我對土元素幾乎為零的感知,從而更好地修行。
老實說,這東西在我身上,是大材小用。
但對覺醒了聖守之力的雄蟲,是精神力增幅的神兵利器。
對能量屬性為土的雌蟲,是保護根基、滋養精神核心的真正寶藏。
“你不願意讓我進你精神域,那就戴着它,一般問題它都能幫你慢慢修複。大問題也能派上些用處。”
見西恩愣神,我索性拿起戒指,分開他的手指,直接替他戴。
在我中指上剛好的尺寸,隻能堪堪卡上他的無名指。
努力向下推,終于推到根部。
“黑色很襯你。”我滿意地點頭、打量:“你該多戴點飾品。”
“好了。我這次要真的走了,你慢慢洗,我回去填貝卓的那些表格。”
……然而又沒走成。
西恩一個跨步,将我一把拉到身前。
雌蟲英俊的臉逆着月光,這一刻我望着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十五年後的西恩·薩提洛斯。
他們的身影漸漸重疊。
下一瞬,他傾身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