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都已經裝了滿滿一袋子了,六子還是又偷了兩卷挂面,他看着那一盤一盤的雞蛋是真想帶回去,但是這東西一打碎可不是開玩笑的,想想還是算了。
來的時候六子身輕如燕,走的時候他就像個孕婦一樣,小心翼翼又步履蹒跚的翻着窗戶,跳到地上那一刻,他心才落地,輕輕的在外面關嚴了窗戶。
剛才的雪是飄飄揚揚,現在雪下的越來越密,已經把六子來時踩出的腳印蓋上了,雪花也不再輕盈,一片片掉落,夜深人靜一片白茫茫。
六子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都想哼着歌,本來還擔心大雪封門,現在弄到這麼多吃的,也算有了着落。
小啞巴在炕上都坐不住了,開始是一眼眼往窗外看,後來幹脆趴在窗台上,幾次,他都想穿上鞋出去看看,可是他能去哪呢。
他立着耳朵聽着外面的聲響,終于,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随着聲音越來越近,他聽出了這是六子的腳步。
小啞巴懸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又端坐在鐵皮桶旁,烤着火,安靜的如平時的樣子。
六子一進門,就像是一個雪人,身上挂滿了飄雪。
他把手裡的袋子放在了炕上,又站在那從裡懷裡一次又一次的掏出寶貝,這件小啞巴沒見過的大衣,就像哆啦A夢一樣,能變出一樣樣他們急需的東西。
小啞巴會意的來到他的旁邊,六子一邊往外拿,小啞巴一邊整理,六子把東西全都拿出來以後,小啞巴也把這些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了。
不用六子說,小啞巴貼心的用小手,幫六子撣後背上落着的雪花。
“這件衣服被雪弄的潮乎乎的,晾一晚上吧,明天開始,你就别披着個被了,白天就穿着這個。”說完六子就把這大衣脫下來扔給了小啞巴。
小啞巴依舊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抿着嘴,能看出幾分喜色。
他穿上這件成年人的大衣,兩個袖子大大的,衣服長的就快到了鞋面,不過這也好,可以蓋住整個身體。六子倒是想給他找件合适的棉褲,可是小孩子的衣服到哪去找呢。
這大衣穿着再不合身,也能禦寒,怎麼也比披着個被子強多了。
這衣服隻是外面一層雪氣,裡面都是幹爽的,還帶着六子的體溫,小啞巴穿上這件衣服就沒脫下來。
六子在鐵桶裡續了點幹柴,讓火燒的旺一點,沒一會那個掉了把手的飯缸裡的水就咕嘟咕嘟的燒開了,一把挂面扔進去,瞬間軟軟的盤在水底。
從幹樹枝裡找幾根直溜溜的當筷子,他攪着水底的挂面,怕糊在下面。
煮面的功夫,六子打開兩個午餐肉的罐頭,用蓋子的鐵皮将裡面切成不規則的小塊,切完以後遞給了小啞巴。小啞巴接過來,就巴巴的望着翻滾的挂面,偶爾用餘光看看對面的六子。
六子給自己切好了一盒午餐肉,眼前翻滾的挂面也煮熟了。
他沒說話,隻是就着午餐肉的鐵盒當碗,撈起挂面就着一塊午餐肉就往嘴裡送。
小啞巴看明白了怎麼回事,也拿兩個枯樹枝當筷子,學着六子的樣子吃着滾燙的熱面。這是小啞巴第一次吃午餐肉罐頭,這也是他第一次吃這麼高級又美味的食物。
在外面大雪漫天,屋内四處漏風的寒冬臘月,兩個人對坐着,第一次吃飯吃出了汗,小啞巴精巧的小鼻子上,挂着滴滴的汗珠。
吃完已經是後半夜,熱湯面配着午餐肉,吃到最後,連罐頭盒裡剩下的汁水都沒舍得扔掉,倒進面湯和午餐肉鹹鹹的汁水融合在一塊,也算是喝了一碗肉湯。
即便有了這件大衣,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啞巴還是脫下了這件衣服,一如往常的鑽進了六子的懷抱裡,抱着睡是最暖和的。
小啞巴看着瘦小,其實他已經八歲了。
遇見六子那天,他以為他到了死期。
這段時間他過的颠沛流離,他太小了,小到無法應對這個世界,他怕人,也怕這真能凍死人的寒冬。
小啞巴的娘是個被拐來的女人,聽村子裡的人說,他的娘是個讀過書的人,被拐子拐走以後,就賣到他村子裡。小啞巴的爹是個瘸子,四十歲還沒讨到老婆,最後隻能從拐子手裡買一個婆娘。
他娘剛來的時候,總是想跑,瘸子就把買來的婆娘綁在家裡,不聽話就打,打完也不給飯吃。他娘總是遍體鱗傷的,後來肚子大了,也就沒有了往外跑的心氣。
瘸子不是個善茬,喝酒賭博打人,整天醉醺醺的。
他娘肚子沒大起來之前,瘸子總是拳打腳踢的,後來他娘肚子大了,他喝多了也打人,隻是薅着頭發扇耳光。
難産了三天,疼的撕心裂肺,她娘拼了命最後生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