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蘭倚隻是蜷縮在沙發上,而沒有跑進安全屋裡面。高嵘得以知道,池蘭倚今天的心情還沒有壞到極緻的程度。
可在看見那個廢稿房間後,高嵘的心情變得很壞。即使如此,他依舊坐在池蘭倚旁邊,手一下一下地撫摸着池蘭倚的脊椎,撫摸着被紫色陰影籠罩住的脆弱的設計師。
“季文耀沒有生你的氣。他周末沒有休息,專門跑來工作室,就是想修改一下之前打好的版型,精益求精。”
“他工作認真,很在乎你的。你别傷心。”
高嵘平靜地、一句一句地說。他的心情卻漂浮在話的另一邊,想着池蘭倚藏起來的那個房間。
終于,池蘭倚從膝蓋裡擡起一張低落的臉來。
“我沒有對不起他吧?”
他幹巴巴地說。
高嵘搖頭。
“沒有。”
“……嗯,我已經很努力了。”池蘭倚喃喃自語一句,情緒好像很快又變好了起來。
看着他的情緒因自己的安慰而變化,高嵘心中旋轉的風暴,稍微平和了一點。
池蘭倚柔順地縮在沙發上。脾氣尖銳又喜怒無常的設計師任由高嵘像是撫摸一隻貓一樣撫摸他。終于,他輕聲道:“我是天才嘛。”
“嗯。”
“天才就是……脾氣很壞的。”池蘭倚呢呐,“雖然我脾氣很壞,雖然我老是氣人,但我還是一個天才。”
他沒指望讓任何人回應他似的,隻是在自語。
高嵘看着蜷在沙發上,輕輕自言自語着的池蘭倚,垂眸。
他的手指落在池蘭倚脆弱的脊椎上。池蘭倚今天沒戴那條項鍊。
但池蘭倚的動脈也因此,直接地在他的手下微微跳動。高嵘的手指很有力,随時都能用力地按下去。
這個脾氣無常的、尖銳傷人的天才的所有要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消極郁瘁時,能依賴的,隻有他。
也從此隻有他。
可就在這時,池蘭倚眼眸擡起,對上了高嵘的眼睛。他美麗眼眸閃了閃,好像注意到了高嵘手指所在的位置。
他動了一下,假裝不經意地将自己的脖頸挪走了。
高嵘心裡驟然一沉。池蘭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換了個姿勢,靠在他的身上。
他們還是互相倚靠着。
傍晚房間裡漫起蒙蒙的紫。高嵘就在這時,說了一句不該說,卻盤旋在他心中的話。
“為什麼把那些半成品塞在那裡?為什麼不做下去?”
他說。
池蘭倚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了一瞬。很快,他把原本靠在高嵘身上的腦袋也挪開了。
他直直地往另一個方向靠,和高嵘之間,好像隔了楚河漢界。
“它們很失敗。我做不下去。”
方才還在對高嵘柔順撒嬌的他,此刻極盡冷漠地,這樣說着。
許久之後,池蘭倚又動了。
他又把自己整個人縮進了高嵘的懷裡,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姿态極盡依戀。
就像剛才的冷漠,從來沒有發生過。
風暴卻再度在高嵘的心裡開始積蓄。外面天也沉沉的,像是很快要下雨。
那天晚上,回到家裡後,池蘭倚又收到了短信。
【池蘭倚,你有沒有欺騙過什麼人?】
【除了媒體,除了同事,有沒有欺騙過什麼人?】
池蘭倚心裡跳了一下。他删掉那兩條短信,握着手機。就在這時,高嵘從盥洗室外面走了進來。
“唔……高嵘……”
高嵘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按在了洗手台上。
他的背部頂開了水龍頭開關,水嘩啦啦地流下來。手機被扔到一邊。在這流淌的水聲中,高嵘抓着他的下巴,開始激烈地吻他。
“明天……去工作室……”
高嵘沒有回答他。
“去拿油……”池蘭倚又說,“或者……套……”
高嵘攥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就這樣。”他強勢地說。
盥洗台上的東西被池蘭倚的手揮了下來。一部分東西則在交.纏過程中被碰了下去。池蘭倚整個人都被折了起來,他抓着高嵘的肩膀,直到再也抓不住,身體一顫一顫,躲避似的地往後縮。
高嵘按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身上擠,讓他被禁锢在與自己的手臂之間的小空間裡。
即使池蘭倚已經蜷縮成一團,避無可避。
“我受不了了……啊……”池蘭倚含着哭腔說。
“你受得了。”
高嵘把他按得更緊了。
窗戶開了,池蘭倚被冷風吹得一陣痙.攣。
一場暴雨打在了池蘭倚的身體裡。他身體裡的暴雨也流出來,打到了高嵘的身上。
“舒服嗎?”
意識回歸後,他聽見高嵘不辨喜怒地說。
池蘭倚蜷在高嵘身上,他的臉和身體通紅。他閉着眼,點點頭。
一隻手卻輕柔地放在了他的後頸上。
“既然舒服,為什麼不讓我抓住你的脖子?”
手的主人說。
身體還在一點點地痙/攣着,池蘭倚還是閉着眼,啞啞道:“……我不是已經在你的懷裡了嗎。”
他的話好像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很快,鏡子裡的身影又開始激/烈交/纏。池蘭倚的手指抓出一個個紛亂的指印。
最終,他癱軟在洗手台上,張着被放下的雙腿。高嵘終于放開了他。
高嵘先低頭打量他的下面,然後,打量他被淚水浸濕的、失神的臉。
輕柔的吻落在他的眼下。
“……很美。”他聽見高嵘低低地說,“你的房間,還有你。”
他吻掉他所有眼淚,之後,又讓他流出更多眼淚。在池蘭倚最掙紮着想逃掉時,高嵘抱着他,低聲說:“你說得對。”
“現在你,已經在我的懷裡了。”
“或許,那些都是巧合吧。”
池蘭倚驟然間,竟然不動了。他任由高嵘擺弄,閉着眼沉溺在自毀般的快樂裡。
第二天他很晚才睜開眼,全身酸麻。醒來時,卻震驚地看見了高嵘的臉。
高嵘坐在床邊。他低着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池蘭倚下意識地往後縮。可高嵘卻笑了。他雙手捧住他害怕的臉。
“早上好,親愛的。”他溫柔地說,“一會兒送你去工作室。”
“……嗯。”
很久之後,池蘭倚小聲地說。
室内開着燈,光線明亮,早飯溫馨,一切好像變回了平日裡的模樣。
一場一場的秋雨在窗外嘩啦啦地落下打下。雨落之後,時間走到了十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