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沉默了會兒,不知是上了年紀還是生來如此,虞老爺子說話總是低沉而緩慢的:“……謹行,你真的覺得,一個認識兩三月不到的人,能成為别人用來威脅的籌碼嗎?”
虞珵:“……”
他被老爺子的話問住了,虞衡也不等他,接着說了下去:“你信,他們也不信。”
“……”
虞珵被虞衡一句話點道,怔然間他發現這竟是從他聽聞莊冉消失到現在,從沒想過的問題。
包括祁莘也沒有——祁莘了解虞珵,雖然相處沒一小會兒,但祁莘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一個虞珵很重視的人,盡管他兩人之間似乎藏了一層雲裡霧裡的東西。
看虞珵怔愣半晌沉默起來,虞衡也隻是笑笑沒說話。
随後再次回歸正題——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莊冉被人挾持走了?
虞衡回想起羅長峰近日的舉動,不禁皺了皺眉:“别說羅長峰什麼突兀的舉動了,總覺得他近月來确實是比往常都要低調,在得知你說平王那件事後。”
可也僅限于此了。
虞衡又問:“平王是什麼時候被調包的?”
虞珵搖了搖頭。
父子倆歎了口氣,探讨不出問題根本。
虞衡讓虞珵搬了把椅子來給他坐,甚是郁悶,他歎了口氣:
“唉,自從譚家那小子回來之後,羅長峰表面上看起來這是愈發老實,好歹事都讓别人做去了,真是深不可測啊。”
虞珵聽到虞衡這話眉頭一皺,他關注點跑偏:
“‘譚家那小子’?我怎麼沒印象這号人物?”
老爺子聞言擡頭看了眼虞珵,也不知是為了誰,他又歎了口氣:“你當然沒印象,那孩子上朝那一年,你已經接替陳将軍常駐關塞去了。”
“那孩子啊,從那時候起,做事就一直很低調,搞悶聲幹大事的一套,還總愛跟他爹對着幹,”說到這兒,虞衡眼底不禁流露出些懷念的笑意,“做出過很多相當不錯的成績啊……我們那時候都很看好他。”
笑容漸漸消失,虞衡頓了很久才又接着道:“隻是後來又發生許多事,真相具體為何我也不知,他就這麼悄悄地走了,再也沒回來……最後也隻以一封據說是在他卧鋪裡翻找到的辭呈草草了事。”
再回來,卻已經變了個人。
“他九月末再次出現在衆人視野中時,我們這幫沒本事的老頭子當時心裡都一喜,以為他可以給這個已然不成樣子的朝堂一點變化,卻沒成想,他……走到了羅長峰的隊列裡。”
時過境遷,有什麼是不會變的呢?
然而虞珵來不及同父親一道感慨物是人非,他在聽到那個時間點時悚然一驚,不确定又問了一遍:“九月?”
父親點了點頭。
那不就是——
不,不至于吧?
世上會有那麼巧的事嗎?
又是姓“譚”,又是“九月”。
是啊,頂多巧合罷了。
“……”
然而虞珵幾次想開口,卻怎麼都說不出一個字。
最後他狠一咬牙,聲音輕到不能再輕,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他叫什麼名字?”
虞衡:“吏部侍郎譚崇山的兒子,譚文卿。”
“……”
虞珵卻還是聽到了那個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他啞然好半晌,隻看見父親的嘴巴在動,卻無論如何都再也聽不真切。
譚文卿于虞珵,就像莊冉于祁莘,雖然隻見過幾面,但虞珵清楚,譚文卿在那個人心裡,有多珍視。
然而到如今,虞珵很想問:這份珍視是對等的嗎?
褪下面具,底下又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他又該怎麼和莊冉交代?
譚文卿,你到底怎麼想的——
“我想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