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是舍不得朋友還是有什麼話,都要說出來。”
那時的莊冉不明白虞珵為何要與他說那番話,管他這般閑事,明明認識才不到幾日,但莫名地,莊冉那本欲反駁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裡,如何也說不出口。
擡頭時,虞珵看着莊冉,但莊冉覺得,将軍不是在看他……
在譚文卿的小院裡回過神,莊冉緩了口氣,他又回頭看了眼虞珵,才轉而對譚文卿道:
“你知不知道,我和虞珵在你家門口從傍晚等你到現在?”
譚文卿愣了愣,他道: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莊冉的語氣低緩:
“我知道,你要去給酒樓的姐姐寫信,我也知道,你在上京前要去見重要的人辦重要的事,我不去找你,那你知道——”
莊冉哽咽一聲:
“……我其實很舍不得你,很想見你嗎?”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說到這兒莊冉又氣憤起來,他想再給譚文卿來一拳頭給自己出氣,然而打出去的拳頭落到人身上,卻是軟綿綿的。
“……”
莊冉大概要被自己蠢笑了。
然而譚文卿卻不再等莊冉把胳膊給收回去,他拽住莊冉的手腕,緩緩地把人拉着向自己靠攏——
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悄然收攏在兩人之間。
莊冉閉了閉眼,他聞到譚文卿身上淡淡的花香混雜着酒氣,觸碰到他涼風吹了一路不大溫暖的身體,感受到他單薄的軀體盡力攏了攏懷中之人不讓夜風吹寒,他的手撫上莊冉的頭頂,搓了搓他柔軟的細發:
“……對不起啊,小冉。”
“……”莊冉不言語。
譚文卿于是接着說:
“我本意是想今夜早些找你的,不過……”說到這兒,譚文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答應你啊,以後都不喝酒了。”
“你……”這不說還好,一說到這兒莊冉便有些來氣了,他一把推開譚文卿,“滾滾滾吧你,一天天地就知道喝酒。”
說完莊冉便想轉身,然而譚文卿卻把他拽了回來:
“诶别跑啊你。”
“松手——”莊冉掙了掙。
譚文卿無奈隻好放手,莊冉向後退了一步,兩人于是隔了段距離相望片刻。
秋夜的涼風吹過發絲,枯樹葉掉落在竹制院門旁結冰的陶瓷缸上。
最後還是譚文卿先打破了沉默:
“小冉。”
譚文卿喊了聲莊冉。
陶瓷缸上的薄冰“咔嚓——”一聲,被人聲驚動。
“我在很認真地跟你道别。”
他看着莊冉。
“我也真的很舍不得你。”
說完輕輕笑了聲。
想來再含蓄的人一生也總有幾回吐露心腸的時候,那時的莊冉不覺,譚文卿卻把他當作一次。
後來每每回想,譚文卿便一陣喟歎,那份情誼後來成為他餘生走在刀棱石峰上懷揣心頭的一塊暖玉,占據他心房一角,足夠溫良,足以慰藉。
“好了好了都進屋吧,小冉也真是的,那麼大風夜裡,也不知道帶将軍裡面去等。”
“你也不看看你屋鎖沒鎖啊,怎麼進去?”
“之前給你的鑰匙呢?”
“……找不着了。”
“哼。”
“喂你哼什麼哼啊,不和你好了,将軍,咱兩走!”
“诶真走啊?!開玩笑的,門兒我給你開——”
……
相傳江南有一大才子,不同尋常書生,早年獨身南下,隻因江南美人勸行,自此便定居于此。
這位詩人公子何其風雅,他常年一襲白衫執扇,玩轉煙雨江南,流年似水,他周身時常簇擁芙蓉,令花雨紛紛,他會為思戀一段情緣的姑娘寫信,會給遐想一段來生的姑娘作詩。
時人為他作一段佳話,流轉在水鄉的青石雨巷。
暄德九年秋,傳言該詩人公子登科會員,銷魂一夜溫柔鄉,辭别江南,自此再無風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