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翰德把男人折起來塞進了後備箱，然後去開車。

雲岑靠着窗戶，聽着細密的啃食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頭發有些時候沒打理，長長了很多，垂在兩頰旁邊，柔和了他鋒利冷酷的外表。

他總覺得，他好像忘記了什麼。

而賀倚坐在旁邊，看着他的側臉，一言不發，眸色沉沉，看起來在想什麼壞主意。

思翰德敏感察覺到了車裡死寂的氛圍，感覺如芒在背坐如針氈，手心都悶汗，恨不得自己不在車裡，一腳油門踩到底，隻希望盡快到營地。

他跟了賀倚十五年，很了解他。

他這個眼神，完完全全就是在抉擇是要幹掉他還是幹死他。

前者出于熟悉，後者出于同樣都是男人。

思翰德心有戚戚。

汽車飛馳在原野上，茂密的玫瑰叢漸漸稀少，露出暗沉的紅色土壤，輪胎碾過，掀起飛揚的塵土。

雲岑看着這些飛塵，疑窦叢生。

“你的手下裡有沒有化工生？”

賀倚撐着臉：“當然有。”

“這片貧瘠的土地讓您想到了什麼嗎？”

雲岑：“。”

他摩挲着自己手腕，“這裡土質疏松，植被也沒多少，也會存在湖泊嗎？”

按理說，越靠近水源的地方，植被會更茂盛才對。

賀倚：“唔，也許不是湖泊呢。”

雲岑聽了，不說話了。

………

玫瑰湖營地到了。

如雲岑推測的那樣，玫瑰湖有高階畸變物，吸引了大批畸變物過來，虎視眈眈的圍着，看汽車飛過，争先恐後的撲上來，要吃掉這點小點心，填補饑腸辘辘的肚子。

然後哐的撞上無形的能量壁，眼冒金星，無力的堆成一堵十分難看的肉牆。

雲岑看了兩眼，思翰德停穩車後他立即打開車門下車。

緊接着賀倚也下來了。

雲岑環顧一圈，往玫瑰湖的方向走過去。

賀倚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還順便把蘇辰叫了過來。

玫瑰湖大體呈橢圓形，湖水泛着微紅，清澈見底，岸邊光秃秃的，一根草都沒長。

蘇辰不明所以走過來，賀倚說：“他是負責檢測的人員。”

雲岑問：“水質檢測結果怎麼樣？”

蘇辰：“N、P含量超标，其餘指标正常。”

玫瑰湖湖面風平浪靜，底下沒有看到任何藻類。

雲岑蹲下去掬了一捧水，而後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賀倚：“你們都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賀倚沉默，臉上也有點困惑，是啊，他們來這幹嘛？

周圍井然有序工作的人突然停下了手上工作，全部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看向這邊。

蘇辰眼神清澈，“我們不是來檢測水質的嗎？”

話音落下，雲岑就看見周圍的人好像又被按下了播放鍵，又開始繼續剛剛的事情。

賀倚也恍然大悟，肯定道：“對，我們來檢測水質的。”

賀倚的長相偏俊美邪肆，配合他的行事風格，似笑非笑或者皮笑肉不笑才是比較符合他的肌肉線條走向的。

他現在做出這種震驚然後頓悟的表情，一眼就讓人看出來古怪。

醜的驚人。

雲岑想。

他轉過身，看着湖面，輕聲說：“你編織的幻覺這麼粗糙，跟玉芙蓉差了很多呢。你認識它嗎？應該不認識吧。”

雲岑像是陷入了回憶，“它也會編織幻覺，很逼真呢。最大的一次，把整個研究院都籠罩進去了，研究院死了好多人，老大很生氣…”

清清涼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輕柔的聲音從空氣裡傳出。

語氣含情脈脈，“它後來怎麼樣了呢？”

蒼白的手掌攀附着岸沿，尾骨興奮地拍打水面。

雲岑笑了起來，贊歎般的，“它那麼漂亮，那件事當然是不了了之了。”

尾骨停滞在半空中，繼而暴力地拍打水面，它的聲音不複輕柔，雙手掐上他的脖子，用力把他拖拽到水裡，“不了了之？！不了了之？！”

雲岑在水裡嗆水，也不掙紮，“對啊！”

“畢竟它那麼漂亮，誰不喜歡呢？”

它暴怒，手勁大的要直接把雲岑掐死。

不過馬上，它反應過來了一樣。

“你想要激怒我嗎？親愛的小羔羊。”

它自言自語，“對，你想激怒我，你連研究院都還沒有去，哪裡見過玉芙蓉呢。”它不屑道：“一個弱小的蠢貨。”

它馬上和顔悅色地放開雲岑，看着雲岑濕漉漉的從水裡探出腦袋然後瘋狂咳嗽，它還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來了！”它興奮的在水裡轉圈。

雲岑擦掉臉上的水，看着若隐若現的畸變物。

上半身是半透明的，一顆無色寶石樣的晶體鑲嵌在胸口，兩條胳膊一條白骨，一條是完好的人類胳膊，後面還有半邊由黑色的玫瑰花瓣和不知道什麼動物的骨頭拼湊的翅膀，下半身則是長長的魚尾，不過沒有血肉，隻剩一條長長的骨頭，長滿倒刺。

透明度很低的水藍色複眼，沒有耳朵，隻有魚鳍，青白色的臉，呈一種高度對稱的樣子。

岸上所有人都停下動作，走到了湖邊，身體緩慢變得透明，模樣向它靠攏。

它說：“走向迷途的小羔羊，跟我走吧。”

它期盼的看着他。

貪婪與憐憫在無數瞳孔裡交替。

如果……他不同意，就把他吃掉…唔，好香……吃掉…吃掉…

超長的涎水從它尖銳的牙齒縫裡流出來，寬大的藍色舌頭一卷，把流出的涎水吸回去。

雲岑則是在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裡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他不動聲色，靠近它，“…去哪裡呢？回到故鄉嗎？”

它眼睛更亮了，不情不願地把舌頭縮回去，兩邊臉一邊喜氣洋洋一邊遺憾萬分。

聯想到春之序曲裡的粉色霧的作用，雲岑就确定了。

他是畸變物。

還是高階畸變物的一種。

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大大小小都過了一遍，他嘴角一扯，眼神冰冷。

總有人要算計他。

他目光掃過岸上不知道真中招還是假中招的賀倚。

賀倚是生物改造者，程度不詳，但三個月前在鴛鴦港殺掉了一個八階畸變物，殺掉這個魚人大概是不成問題的。

魚人高興瘋了，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狀态更差勁了，大有再變異的意思，也就沒有注意到雲岑離它已經非常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