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林過目不忘的記憶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斷層……是第一次一起追捕太空流亡艦的時候?還是他偷吃了蔣隊長珍藏的肉幹,被追着揍了一上午的時候?
太瑣碎,想不起來了。
原本也隻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而已,每次見到他就意味着告别了自己美好的假期……
“副隊。”有人在門口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葉文林擡起頭來。
“趙将軍催我們迅速回航,他讓你跟他去參加一個參謀長會議。”
葉文林:“知道了。”
那位尖刀隊員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小瓶子上,遲疑了一下,他問:“蔣隊……蔣隊的漂流瓶裡有什麼?”
葉文林:“我猜是錢吧。”
他從兜裡摸出一個特殊的起子,打開了太空晶體瓶的瓶口,倒了倒。
果然,非常沒有創意,裡面是一張支票和一打有零有整的地球通币現金。
現金大概是蔣靳自己都忘了什麼時候塞進來的私房錢,除此以外,再沒有别的了。
美國糙漢子還會随身夾一張親人的照片,偶爾拿出來想念想念,中國糙漢子連這個習慣都沒有,就隻會悶頭賺錢,養着千萬米以外的家。
蔣靳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把他毫無浪漫可言的無趣死闆作風進行到了底——反正我就剩這麼點财産了,你們按着繼承法商量着分吧。
其中一張地球通紙币的零錢上,有一行水筆寫下的字迹,不是蔣靳,字很秀氣,下筆不重,字體有一點稚氣,看起來是個青少年小姑娘寫的——不知道是蔣靳買什麼東西找回來的,總有一些無病呻/吟的小孩喜歡在紙币上寫一些唧唧歪歪的感悟。
葉文林的目光卻突然就被那行字迹吸引了。
“你的心要像石頭一樣……”他喃喃地念了出來,随即自嘲一笑,把瓶口重新蓋上,找了個密碼箱封存了起來,貼上便簽,遞給旁邊的尖刀隊員,“送去給軍需處吧。”
按照規定,犧牲戰士的遺物由戰友封存後貼标号,送去軍需處,那裡會有後勤人員統一按照入伍時的身份确認信息聯系家人,轉交遺物。
打撈艦開始回航,以後特種部隊大概會打破行政界線重新編隊,戰事這麼緊急,每個人都忙亂不堪,照這樣下去,以後犧牲的人可能連被打撈漂流瓶的待遇都沒有了……
更遑論悼念。
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注】
“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太空中一顆塵埃吧?”
葉文林平靜地想着。
打撈艦駛入遠地衛星範圍,有了微弱的信号,葉文林收到了來自傅落的問候。
“健在。”他回複說。
此時的地球東八區已經是将近黎明了,傅落一夜沒睡,倒立在牆角,讓自己的大腦充分充血,驟然聽見信箱裡葉文林的聲音,她原本閉上的眼睛睜開了。
智能手機問:“是否回複?”
傅落:“……不了。”
手機自動關閉了信箱,屏幕黑了下去。
如果是以往,她會非常想問一問葉師兄這個“過來人”的建議和想法。
可這一次,傅落沒有,她想要的全部答案,都從楊甯那裡得到了。
“我該怎麼辦?”
“士兵,我們從來不問這種問題。”
一個軍人,除了在自己的戰場上死戰到底,他還有什麼别的使命嗎?
突然,她的手機再次提示收到信息。
傅落:“打開。”
這條信息沒有通過她的代理轉換器,是直接進來的軍方信号。
“□□特别通知第12号:前線告急,地球聯軍正面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特殊時期,經中央特批,發布緊急征兵令。望我同胞萬衆一心,共禦強敵,諸君勉之!詳情請見附件。”
傅落猛地一翻身站了起來,撿起手機,一目十行地掃過附件裡的詳細信息。
報名者要先通過郵件,附上自己的個人信息和報名意願,再去她的母校參加體檢和體能評估,通過的人會按個人條件和志願,被分配到太空軍前線空缺的位置上——多半是戰鬥艦上的基層兵。
戰鬥艦上的基層兵……
不在二部,不在任何一個指揮部,不跟在哪個指揮官身後上傳下效,而是真正操控戰艦,直面戰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