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卿把最後一隻小龍蝦叼進嘴裡,麻利地收拾好了餐具,還順手擦了桌子:“老太太那邊要是有什麼用得着我的,您說一聲,我随叫随到,反正也沒什麼事,搬去住就算了。我這邊剛交了半年房租,人家不退錢的,現在搬家太虧了。沒事我就下班走了!”
孟老闆:“杆兒……”
“不好意思。”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插/進來,“這位女士,請問您是這家店的嗎?”
甘卿和孟天意一起回頭,隻見一個民警走到了星之夢門口,圓寸頭,一雙笑眼,挺白淨,長得喜氣洋洋的,穿制服也沒什麼威懾力,屬于外地群衆一看就想上前問路的那種民警。
但孟老闆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有意無意地用胖墩墩的身體擋了甘卿一下,笑容可掬地問:“這是我侄子的店,他現在不在,您……是有什麼事嗎?我們有執照,您要看,我給您拿。”
民警的目光跳過他,落在甘卿身上。
孟老闆忙說:“哦,這是我們家雇的收銀員。外地姑娘,剛來燕甯沒幾個月,哪都不熟,您有什麼事問我就行。”
甘卿沒吱聲,安靜地在牆角站着當擺設,路邊攤上被油糊住的燈泡發出黯淡的光,落在她身上,隻能看見小半張臉,照得她的膚色像年代久遠的白瓷,低眉順目的。
“别緊張,”民警溫和地笑了笑,雙手遞出自己的證件,“我也是剛調到咱們片區,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随時找我。”
孟天意沒敢接,賠着笑,目光飛快地證件上掃了一眼,哦,這民警叫于嚴。
“是這樣,今天傍晚,這附近發生了一起敲詐勒索未遂事件,受害者就是在這附近被騙走的,”于嚴和顔悅色地對甘卿說,“受害者自己說,這家店裡的姐姐看見了,還拉了他一把,可惜他沒聽勸,是這麼回事吧?我沒别的意思,就是想找您了解點情況。”
甘卿抿嘴笑了一下,還是沒出聲,目光往旁邊一偏,像是見了陌生人有點畏縮的樣子。
可于嚴卻莫名地覺出了一點違和感,說不上來。
“幸虧有熱心群衆及時報案,我們才能及時趕到,”于嚴說,“我想冒昧地問一下,是您報的警嗎?”
孟老闆忙說:“那怎麼可能……”
甘卿:“嗯。”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嘴快的孟老闆被噎成了一根人棍。
甘卿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解釋說:“現在沒什麼人用公共電話了,人家一查就知道了。”
“哦,”孟老闆尴尬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警察,“我……這……下午客人太多,沒注意外面。”
“那幾個人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他們一般把人騙到後面的小瞎巷裡,訛完錢就跑,我以前碰見過,大概知道他們在哪動手。”甘卿輕輕地說,“碰上我就繞路了,怕惹麻煩,沒告訴别人。今天這孩子剛從我店裡出去,所以我才多了一句嘴。我們不敢沾他們這些人的事。”
于嚴一愣,這姑娘好像知道他要問什麼,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撇得很清,他直覺自己再要追問,可能也問不出什麼了。
果然,甘卿開始一問三不知——
“他們是一直在這附近活動嗎?”
“不知道。”
“從後巷翻牆跑,一般會跑到哪?”
“不太清楚。”
“上一個受害者呢?有什麼特征還記得嗎?”
“沒什麼印象了。”
于嚴:“……”
甘卿的目光往四周一掃,雖然已經很晚了,但附近小攤上吃夜宵的人還沒走幹淨,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往這一站,把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她似乎有些懊惱,小聲說:“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通電話能把您招來,就不多管閑事了。”
孟老闆搭腔說:“是啊警察同志,我們做小買賣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流氓幹完壞事就跑,也抓不着,萬一知道這事,以後常來找我們麻煩,那誰受得了啊?您也放我們一馬吧。”
“孟老闆都怕的流氓,可不是一般的流氓吧?”這時,停在不遠處路口的車門響了一聲,喻蘭川不慌不忙地下了車。
因為襯衫扯了,他幹脆把一排扣子都給撸下來了,下擺從褲腰裡拽出一半,松松垮垮地垂下來半邊,行動間,胸口到小腹一線若隐若現,為了配合這個狂野的造型,他還把眼鏡摘了,頭發抓亂,單手插在兜裡,一臉冷酷地走過來。
正直的人民警察于嚴非常羞恥,因為覺得自己的同伴像個夜店頭牌。
……賣身不賣笑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