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條信息:“不要變成非法釘子,不要回應明光。”
江曉媛終于成功地回複了一條短信:“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過了片刻,最後一條信息沖進了她的手機:“不要回應明光!不要回來!這是一條不歸路!”
這條信息隻閃了一下,方才還幾乎滿格電的手機電量倏地到了底,忽忽悠悠地閃了兩下,歇菜了。
江曉媛僵立原地,如三九寒天跌落冰潭,透心涼。
她從一輛即将把自己撞扁的汽車裡逃出來,落入了詭異的燈塔,稀裡糊塗地簽了一份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合約,茫然不知道該相信誰,在陌生的世界裡以陌生的身份進退維谷,身上隻有五百塊整零不一的人民币。
簡直是山重水複……壓根沒有路!
忽然之間,時裝與珠寶,不斷改良進化的炫富姿勢好像成了她一場光怪陸離的白日夢。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當時她不好好在辦公室玩電腦,非要跑去羞辱馮瑞雪?為什麼她不能安安心心地用咖啡給霍柏宇洗個臉,非要自己跑出去?為什麼隻有這天她沒系安全帶?
就在她獨自天崩地裂時,一輛破破爛爛的皮卡從對面的路上開過來,本已經越過了江曉媛,又放慢了速度倒了回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妹,你一個人哪去?”
江曉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涕淚滿面。
“噫,”漢子嘀咕了一句什麼,口音很重,江曉媛太沒聽懂,他就又揚聲沖她喊了一句,“上車嘛,帶你一程。”
江曉媛看着那漢子髒兮兮的臉,一身油乎乎的工裝,再看那四處漏風的車,本能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她的包。
那漢子又“噫”了一聲,長篇大論了好一通,說得江曉媛腦子裡嗡嗡作響,半句沒明白。
最後,他問:“真不走?”
江曉媛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來路,再想起社會上關于單身少女路邊搭車的種種可怕傳聞,權衡一番後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眼睜睜地看着那皮卡叮當亂響地從她面前開走了。
日頭已經偏了西,風開始有了夜風特有的涼意,江曉媛孤助無緣地徘徊了片刻,終于意識到自己再不走就要在山路上過夜了,她别無選擇,隻好站起來,拎着自己僅有的财産,踉踉跄跄地順着山路,徒步往前走去。
她橫在地上的剪影越來越長,山路有起伏,看似平坦,車行不明顯,兩條腿走起來卻吃力得很,她又渴又餓,發現自己隐約有點脫水的意思,連哭也不敢再哭。
再者說,這遠近無人的,哭給誰看?
累得走不動的時候,她就停下來,呆立在山崖邊,想着:“我幹脆跳下去得了。”
可惜雖然想了,最後還是沒敢。她要不怕死,此時此刻想必就不會在這裡了。
“這是一條不歸路”幾個觸目驚心的字安靜地趟在她已經沒電的手機裡,江曉媛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含着一口鏽迹斑斑的血腥味,别無去處,隻好繼續沿途跋涉而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江曉媛幸運地又碰上了一輛拉貨的大車。
這時,她已經快要吹燈拔蠟了,左搖右晃地保持着神智清醒,不小心晃到了大道中央,貨車被迫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來,驚懼地看着前方歪歪扭扭的江曉媛,也不知道半夜三更地遇見的這隻究竟是人是鬼。
司機不由自主地伸手拽住後視鏡上挂着的降魔杵,瞪着一對大眼,小心翼翼地考證着江曉媛的物種。
江曉媛在車燈下恍恍惚惚地回過頭來,正好與司機四目相對。
那司機是個中年婦女,又黑又瘦,仿佛剛從菲律賓拉完香蕉,面貌很是奇詭,眼袋其大,像個皺巴巴的癟嘴猴,倆人互相把對方吓了一跳。
江曉媛幾乎是拼盡全力地轉過身來,沖司機伸出一隻手:“救……”
她隻說了一個字,便就地卧倒,人事不知了。
等江曉媛從短暫的休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被移到了貨車上,車裡彌漫着一股不怎麼新鮮的氣味,司機正在往她嘴裡灌水。
江曉媛用力吞咽了幾次後,嗆咳着睜開眼睛,想道謝,一開口,卻險些走了音。
“慢說話,慢說話。”女司機拍了拍她的後背,掰了一小塊面包遞到江曉媛嘴邊。
司機常年在路上跑,動辄十來個小時,不可能太講究個人衛生,她的手黑瘦像個雞爪,指甲裡藏污納垢、内涵豐富。盡管江曉媛被食物的氣味勾得腦子裡“嗡”的一聲,見了這樣的“餐具”,依然艱難地用偉大的精神戰勝了低級的食欲,謝絕了癟嘴猴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