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媛其實是有工作的,她是個寫字樓裡的小白領,毫無技術含量的低端腦力勞動者,稅後月工資三千五百塊,是她月平均開銷的二十分之一。
這份工作是她家裡不想讓她年紀輕輕就遊手好閑,硬逼她去的,老闆是她爸的朋友,自然知道她是個什麼貨色,萬萬不敢對她委以重任,隻是養在辦公室裡,跟長得張牙舞爪的綠蘿一起當吉祥物。
幸好,江曉媛在工作方面也沒什麼上進的野心,她上班就在辦公室玩電腦,不高興了就開車跑出去玩。
江曉媛收回望向帥哥背影的目光,吹了吹咖啡上的泡沫,格外漫不經心地說:“今天懶得去了。”
好像提起的不是她的工作,而是約的美容美發。
“小心燙啊,”馮瑞雪習以為常地遞了一塊餐巾紙給她,“其實我覺得你爸讓你上班是對的,人總得幹點什麼吧?”
江曉媛聽了這話,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馮瑞雪。
馮瑞雪莫名其妙:“看我幹嘛?怎麼了?”
江曉媛用兩根手指拎起餐巾紙,指甲紅得觸目驚心,她有些做作地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污迹,手指微微一頓,仿佛想好了對策似的,将她暗自揣着的惡意向馮瑞雪釋放了出去。
“我又不缺錢。”江曉媛說,“不缺錢幹什麼工作?我就不相信什麼熱愛事業,人從骨子裡就是好逸惡勞的,什麼工作狂,那不都是窮的麼?”
馮瑞雪漂亮,會說話,讨人喜歡,雖然學曆不怎麼樣,但是做事的能力足以彌補,可謂是個十全九美的人,唯一一點遺憾,就是她家庭條件很一般——她爸卧病多年,媽小學沒畢業,平時替人打零工補貼家用。
這也是馮瑞雪一直以來的心病,總覺得自己出身不好,即便将來發達了,也隻能算是個不上檔次的暴發戶。
江曉媛跟她認識那麼多年,對這些事當然心裡有數。
此時,要是馮瑞雪再聽不出來江曉媛是故意的,她就實在不配從事服務業了。
店長那可掬的笑容不可避免地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江曉媛皮笑肉不笑:“沒有。”
馮瑞雪:“沒有就好——你看你新買的包多好看,不便宜吧?你這種白富美要是也每天不高興,就沒天理啦。”
江曉媛的目光落在嶄新的手袋上,眼睛裡閃過不易察覺的厭惡,她伸手按住那包,往馮瑞雪面前一推:“看着好看就拿去吧,送給你了。”
剛才還在拿話擠兌她,轉眼又随手送東西,馮瑞雪有些懵,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開玩笑地說:“真的啊?兩百塊錢以内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不過要是……”
“四萬六。”江曉媛面無表情地說。
馮瑞雪:“什麼?”
江曉媛:“上午逛街剛買的,小票和保修單還在裡面沒拿出來,你可以當新的用。”
馮瑞雪被燙了一樣縮回了手:“你到底怎麼了?”
江曉媛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說真的,你要是看上了,盡管拿去,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别了不起的東西。”
馮瑞雪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搭在桌上的雙手緊張地攪在一起。
有些時候,女人和女人之間,是有這種心照不宣的。
這時,江曉媛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兩人一起低頭看去,都看清了來電顯示。
馮瑞雪嘴唇微微掀動幾下,沒說出話來。
江曉媛按了拒接,她十指交叉,端莊地坐在漂亮的咖啡桌後,精雕細琢的桌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是打過柔光的畫片。
“我現在不想搭理霍柏宇那個傻逼,”江曉媛說,“就想聽你說,馮瑞雪,你和霍柏宇到底是怎麼回事。”
店長臉上的血色一瞬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