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感到震撼敬畏,便恨不得給她磕上兩個響頭,頂禮膜拜。
她雖不是二八少女,論容貌卻不遜不輸迷得無數江湖好漢神魂颠倒的雷純,且極具成熟大美人的磅礴風情,高貴出塵的氣度也遠非甜水巷的名妓“白牡丹”可及。
最重要的是她武功高強。
雷純不禁在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驚悸。溫柔這樣的三腳貓,她怕是能單手打倒十個了!
但這些都不是雷純最在意的。
——為什麼自己在汴京呆了這麼久,居然從未發現有這樣厲害的人物?
她是沖誰來的?她為何要救我?
她是為了救我還是跟那霪賊有仇?又或是這是二人聯手演的一場戲,好叫我這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對她感激涕零?
短短的呼吸間,雷純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念頭。
“我說……你别老盯着我行不行?我又沒有多餘的衣裳給你遮!”
随意撇了眼雷純光溜溜的長腿,就知道那霪賊尚未來得及成事。
她似乎經驗豐富。
雷純匆忙說了句“不敢勞煩姑娘”,悄悄抹去眼眶的幾點淚花。
若這女冠脫了鶴氅給自己,身上就隻剩件紗制抹胸,怕是得不體面的袒着冰肌玉骨的兩截藕臂……
已是救命之恩哪敢奢求更多?
隻是溫柔吓壞了,摟着她的腰一通亂哭,嘴裡不斷念着純姐、純姐,卻又轱辘不出句完整的話。
大戰前夕,狄飛驚将她們送到了破闆門避風頭,安排保護她們的護衛卻意外中毒而死,兩人這才意識到不對才跑出來,卻險些被人奸污。
朝徹子正要離開,雷純輕柔而悅耳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仙師請留步!”
面帶着幾分關切與嚴肅道:“今夜仙師壞了那賊人的好事,他必定懷恨在心,恐會尋機報複于您。江湖險惡,您一人行走難免會遇到不測。不如随小女子回去,六分半堂定能護你周全。”
朝徹子憐憫一笑,婉拒。
——那霪賊恐怕對自己沒半點興趣。
她隻覺雷純杞人憂天,并不将這汴京城第一冰雪聰明的女子的諄諄忠告放在眼裡。
“……仙師您似乎察覺到會出事。”雷純忍不住喃喃。
擡頭有燈火千家的盛景。
然而,燈火卻暖不到在場任何人的心。
“雷大小姐莫不是懷疑在下做局害你?”
她氣笑,幹脆扯出句不着邊際的诳語,指天說道:“某占得一線天機,不過學藝未精,時靈時不靈,抱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才來了這破闆門,誰知恰巧聞大小姐呼救。”
“您同那人有仇?”
雷純懷疑過很多種可能。
看不透朝徹子,但依舊想要感念她出手相救時,卻又機敏發現對方的态度藏着貓膩,陷入兩難。
可惜朝徹子解釋不了。
她也隻是猜測,并無鐵證。
“雷大小姐不妨想想,你是蘇夢枕的未婚妻,雷損的愛女,在汴京這塊地,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時得罪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對你出手?誰有這個能耐?誰有這個膽色?”
朝徹子冷哼,被人拐彎抹角套話,她心有不快。
緊接着,她便告訴雷純,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已提前在今晨決過勝負。
“聽聞雷損已殁。”
雷損便是眼前女子的爹爹。
她的話讓雷純面色更加蒼白,身體輕微顫動,訴說着形同波浪般的柔、樂曲般的美。
江湖中還剩幾個男人不愛雷純呢?
有時候女子的美麗是把雙刃劍,它既可以誘使男人動情——而情也可以是緻命武器,就看你怎麼用!
它同樣也能招緻災禍。
尤其像雷純這樣因先天不足,無法習武的女子就更要慎重。
美人垂淚好看的緊,朝徹子忍不住駐足多欣賞了會兒,瞅着那晶瑩的淚珠終于滾落。
一刻也沒來及為雷損哀悼。
滿腦子遇雪尤清,經霜更豔,誠不我欺。
難怪方應看會像條狗似的為她發了瘋、生了狂,尋死覓活……實在令她敬佩不已。
正當此時,巷口出現了兩兄弟的身影。
風很大,張炭和唐寶牛遙見那女冠翩然高立,道袍鼓蕩如紅魚空遊,便嚷着“恩人”二字趕來。
——她簡直比庵酒店前的紅栀燈還招搖晃眼!
“瞧,你兄弟來了。”朝徹子的聲音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她對雷純身旁的溫柔展露出和煦的笑靥。那笑容中蘊含着深深的關懷與愛護,宛如手足般溫暖,又如長輩般慈愛。
溫柔受寵若驚。
——她、她、是在沖自己笑嗎?
順着朝徹子的目光望去,兩道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漸清晰,憂慮和緊張也随之在這一刹那消散無蹤。
溫柔狠狠松了口氣,衣袖下握星星刀的手已抖得不成樣子。
“今夜和他們走,去個安全的地方吧。”
朝徹子不欲跟心眼多的人糾纏,更不求雷總堂家的大小姐知恩圖報。
她隻希望将來不要有人行差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