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精兀自傷神了一會兒,好半天突然反應過來男人在幽幽看着自己,不,看着竹子。
他當場吓了一跳,連之前埋得深的根系都往上撥了一下,難道!難道男人一怒之下要把竹子扒光光嗎!太可怕啦,從土裡薅出來的小竹精還能活嗎?
少竹又有了新的憂慮。
“你也想吃嗎?”男人瞥了眼竹子,目光往下移到埋土之地。
小竹精心髒砰砰跳,生怕男人真的會把他連根拔起來,好解這一葉之仇。
“也不知道把肉埋進土裡你能不能吃,”男人說完搖搖頭 ,自己率先否決掉了,“不行,要是引來了螞蟻,少不得把竹子根系啃爛了。”
小竹精松了口氣,原來男人沒有生氣啊,他開心地繼續埋根系,猛不丁想到男人說的,突然意識到原來男人是在和自己說話。
可小竹精認識男人嗎?竹青仔細思考了半天,也隻能隐約記得多年前一個青蔥小少年在竹前晃來晃去,晃得他哈欠連連。
難不成那小少年就是男人?竹青看不清小少年的臉,自然也無從辨認,他抖了抖竹身,更多的竹葉從他頭上掉到男人餐盤上的烤肉上。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再者,竹青癟着嘴,他吃不到美味,難道還要拘着葉子嗎。
竹前,男人依舊沒有動怒,他看着滿桌的竹葉,以及還在下的葉雨,眼裡是明晃晃的笑容,絲毫不見剛入葉宅時的那股冷意。
“小孩心性。”他說了句,語氣是掩不住地寵溺。
竹青哼哼唧唧,仗着男人不懂自己的竹言竹語,若無其事地繼續搗蛋。
***
這一夜男人難得睡了個好覺,而小竹精結束了長眠,悠哉哉地欣賞月夜。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踩着地面清晰可見的影子,不由感覺到自己體内似乎有一股輕盈的氣。
竹青從未修行過,記憶中似乎也沒有高人點撥這有了靈識的竹子,更遑論于如今早已不是靈氣充沛的那個年代,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都還隻是有靈識的狀态。
“好奇怪。”竹上的葉子發出簌簌的摩擦聲,正如此刻小竹精混亂的心緒。
他感覺自己要飄起來了,有點恐慌,又有點舒服,腦瓜子不夠用的小竹精吓得瑟瑟發抖,卻無從改變自己奇怪的變化。
後半夜,小竹精徹底沒了先前肆意的模樣,他萎靡着竹身,一驚一乍的如同驚弓之鳥。
第二日從屋子裡出來的男人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場景,昨日那張揚的小竹子可憐巴巴的,竹身與竹葉皆自變成了青黃色,若是人便該是變故後一夜生了滿頭白發。
“你怎麼了?”男人臉上閃過驚疑,也閃過惶恐。
竹青蔫哒哒的,似乎連搭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變成了一個醜竹子,是不是他的氣數到了,該随風湮散了?
男人的手顫抖着碰上竹青的竹身,他的力道很輕,似乎怕自己一個用力而折了眼前脆弱的竹子。
“到底怎麼回事?”男人喃喃自語,他看了眼除了竹青之外的其他竹子,全都是蒼翠的看不出一絲病氣,“是他們吸收了你的養分嗎?”男人問,“那我把他們都砍掉好不好。”
其他竹:我沒惹。
即使行将就木,竹青這會也病恹恹地擺了下竹身,他不明白男人在說的什麼話。
小竹精還做不到看着自己身後那一片沒有靈識的竹子們因為自己而遭受無妄之災,況且他這事來的古怪,本也不是其他竹的原因。
“算了,當我沒說,你應該也不會同意我這麼做的。”男人撈出手機,“我找人來看看,你肯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别怕,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小竹精差點因為男人這句話落下淚來,自然他是掉了眼淚的。
從後半夜到現在,他一直膽戰心驚着,這會聽了男人的話,小竹精委屈地踩了踩埋在泥土裡的根系。
他好想哭啊,小竹精謹(呼)小(呼)慎(大)微(睡)了幾百年,除了昨天逗弄了下男人,可是做了超級多的好事的。
比如讓小雀兒在他枝頭舒舒服服的安家。
沒經過大風大浪的小竹精嗚嗚咽咽着,沒注意到自己的竹身與竹葉再次變成了青翠的綠色。
他聽着男人打電話的聲音,再也忍不住了,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随着嘭一聲清脆地聲音,他跌進男人懷裡,揪着對方的衣服哭的慘兮兮的。
男人放下打電話的手機,他無視電話那頭的聲音,抱着這從天而降的長發少年,在瞥了眼隻剩一個坑的泥洞後,擁着懷裡的少年溫柔哄着——
“乖乖,别怕别怕,我在這裡,乖别哭,眼睛會疼的,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