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手中折扇上召出了一根扇骨幻影,将神眷的力量注入其中,随後便将幻影随意地擲出,沒入到右手邊的茫茫霧氣之中。
刹那間,感受到幻影内神眷氣息的黑霧開始湧動,寸寸膨脹,好似野獸巨口那般将其吞入腹中。
得手後便又迅速地蟄伏,快得叫人幾乎要以為是場幻覺。
“……”蘭黛娅動了動眉梢,面罩下的唇角竟是倏地綻出了一抹笑。
折扇在她手中轉了個圈兒。
哪怕隻是昙花一現,聖女閣下也依舊不會忽略掉,在那黑黝黝的霧氣當中,湧動的瞬間,閃過的那一截觸手。聖女當即不再遲疑,一腳踏進了霧氣當中。
旋即又撤掉了腳下托舉的氣,任由那失重感自下而上的包裹過來。
衣衫獵獵,有風卷起了她的外袍,蘭黛娅能感受到,黑霧裡那些黏膩濕潮的氣息正在鑽進自己面罩與下颌處間的縫隙,貼到并未露出的臉上。
黑蒙蒙的霧氣則是在宛若潮水那般跌宕,試圖化作一顆密密麻麻的厚繭,将她層層疊疊地纏繞。
再之後便是自那迷霧當中從四面八方探過來的觸手——它們看起來似乎極為輕柔的模樣,與煙霧融作了一體,可那速度偏偏又快得驚人,借着霧氣的遮掩,轉瞬就貼近到了她衣袍的一角。
伴随着一陣“噗呲噗呲”的白煙冒起,灰袍上霎時被腐蝕出了幾個坑坑窪窪的小洞,隐約透出了些微裡面衣衫的色彩。
同一時刻,聖女手中的神眷之力也恰巧被注入到了折扇當中,白熾的光線沿着扇骨向外刺出,足足長到了有半人多高,變成了一柄光劍的模樣。
觸手還在朝着她的身軀襲卷,蘭黛娅以扇為劍,毫不猶豫地向外橫斬——
黑霧中頓時被切出了一條銀白的弧線,純白的劍身照亮了周圍的光線,氣旋攪動間,光輝擴散!
那些與她貼得較近的觸手根本來不及躲閃,“咻”的一下,就被切出了平滑的斷口,随着氣流墜入到無邊的黑暗之間。
然蘭黛娅卻并沒有關注那幾根斷口觸手的歸宿,在她斬出劍弧之後,手中的折扇已然恢複到了正常大小。
原本被劍氣蕩開的霧有生命一般窸窸窣窣地圍攏過來,掩蓋了方才劍弧上綻開的光線。
視野範圍内的可見度再一次被壓得黯淡下來,那些被她切成兩段的觸手原地蠕動成了一顆球形,“叽咕叽咕”的,從旁側長出了顆肉瘤。
新生的觸手蠢蠢欲動,從黑漆漆的肉瘤裡探出,宛若長鞭一般甩出——
強勁的力道早一步破開了空氣,壓得氣流在半空中“噗呲噗呲”,爆破個不停。
黏膩的氣息搶先穿過了蘭黛娅的發梢,幾根銀白的線也順勢從她的袖口處像是不經意間飄了出來。
分明是極細的線,卻意外的堅韌非常,與那觸手甫一觸碰,先是被繃緊,随後便靈巧若水中遊蛇,将這些甩過來的觸手結結實實捆了個徹底。
銀線上傳來的束縛感令觸手猝不及防,足足反應了一秒多,才後知後覺地掙紮着往後縮。
能夠在黑霧中縱橫,它們的身體組織毫無疑問也聯接得極為緊密,蘭黛娅拽了拽,隻能感受到被繃緊到極限的線條,無法順勢将對方切成零散的幾瓣。
可是這觸手卻後退着想向往上縮——偏偏蘭黛娅的目的則是要墜入這霧氣裡的最深處。
全然相反的兩個力道分庭抗禮,局面一時居然有些僵持不下。
蘭黛娅被吊在了半空。她垂眸偏頭看了一眼霧氣裡的深處,與此同時口中念出了幾句晦澀的咒。
于是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幾句咒的音節在空氣的韻律中變作了實體,輕飄飄仿若沒有重量地貼在了她的身上,隐入她的外袍。
分明在蘭黛娅的外表上并沒有出現一絲半豪的改變,但無論是她的衣衫,還是發梢,都同樣顯示出了沉甸甸的下墜感。
就像身上被人捆了幾千上萬噸的鋼筋那樣,驟然加劇的重量将那觸手的主人拉得趔趄出了數十米,而且還在一寸一寸的,被那幾根纖細的銀線拖着,不容抗拒的往下墜去。
任由它在蘭黛娅看不見的地方胡亂掙紮抵抗,也依舊隻能在路面上留下被拖拽過的痕迹。
雙方的拉鋸戰似乎已經足以窺見結果,可是在蘭黛娅降落到某一高度的時候,觸手的主人卻蓦地好似受到了某種無與倫比的驚吓——
連自己被禁锢起來的那幾根觸手也顧不上了,“唰”的一下朝着上空處遠離,力道之大,竟是強行拽斷了那幾根先前它無論如何也不肯抛棄的觸手,跑了。
失去了阻撓的力,蘭黛娅立時化作了顆流星炮彈,墜進無邊的暗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