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葉秋聲說過那句話之後,秦渭就被葉秋聲黏上了。
葉秋聲的腦回路實在很奇怪,連日酷熱之後往往伴随暴雨,搭戲台子的工作停了兩日,鄉間路上積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人人見了都繞路走,偏葉秋聲蠢蠢欲動地想要踩上一踩,還要拉上秦渭一起。
考慮到對方半夜偷偷跑到他這邊來,從懷裡掏出藏着的溫乎乎的菜團子塞給秦渭,讓他不至于在夜裡餓得輾轉反側,秦渭也隻能順着他去做那些難以理解的奇怪事。
往往說不準什麼時候,對方就會出現在秦渭的面前,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高興地跟他說自己發現了什麼新奇東西,結果跑過去之後,隻是兩隻正在打架的大鵝。
人怎麼可以活得像葉秋聲這樣,什麼煩惱事都沒有。
秦渭低頭盯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興緻勃勃的葉秋聲。
“小哥小哥,你看!”
模樣漂亮得跟山裡頭的精怪一樣的少年擡起手指,指向天空:“彩虹!”
秦渭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雨後天晴,日頭不算烈,但又有些晃眼睛,他眯了下眼睛,待适應過來,果然看見了彩虹。
碧空之下,鮮豔絢麗得得令人移不開眼。
“小哥?”葉秋聲又在叫他。
秦渭錯開眼睛,“什麼事。”
連日趕路,嗓子渴過了頭,幹啞得厲害,實在算不上多好聽。
“我臉上有什麼嗎?”
“......濺到泥點了。”
葉秋聲拿手背擦了擦,“哪?我怎麼沒摸到?”
秦渭隻好自己上手飛速幫他擦了一下。
臉上略過的那抹溫熱讓葉秋聲愣了一下。
孩子這東西,對窮苦些的地方來說,完全不是稀罕的存在,和城裡被當成寶貝疙瘩的孩子有本質區别。類比一下,就是那些被養在溫暖舒适的大房子裡的名貴貓咪,和路邊野貓的區别。每年一到春天,野貓野狗成群成群的下崽,其中有病的體弱的,也是直接被抛棄自生自滅了事。
反正沒了這個崽,還有那麼一大群崽,什麼東西數量一上去,就沒那麼珍貴了。
葉秋聲生來自帶的體弱,要是一次能治好還行,反反複複總不好,動不動就得上醫院,實在考驗做爹媽的耐心和錢包。
他有記憶以來,那兩人就再也沒出現過,家裡就祖孫兩個,葉老頭為人嚴肅古闆,不太愛搞溫情那一套,一心隻知道惦記着吃穿,并不記得在孫子生病時抱起來哄一哄,所以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靠近他了。
梁景也不,他總要他追着他跑,要葉秋聲自己厚着臉皮往跟前湊,才擺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勉勉強強容許他接近那麼一會。
雖然葉秋聲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他去找他的時候,他明明很高興,也想跟他玩,卻要故意擺出一副是被他纏得沒辦法了才勉強同意的樣子。
葉秋聲隻糾結了一下,想不明白,就不糾結了。
他以為秦渭也是如此。
别看他在秦渭面前整天熱情開朗,笑得像朵花,半夜蒙在被窩裡,也經常忍不住皺起臉,愁苦歎氣。
“交朋友好難,小夥伴都好高冷......”
不過願意遷就他奇怪的性子,還有脆皮體質的小孩實在不多,高冷點就高冷點吧。
秦渭見葉秋聲呆在那裡沒動,捏了下手指,想着是不是自己做活的時候手上沾了木刺紮到了他,把他紮疼了,或者單純就是被嫌棄了......
葉秋聲試探性地把臉又往前湊了一下,頭一回帶點不夠坦然的别扭語氣說:“小哥,我感覺......我感覺泥點好像沒擦幹淨,你再幫我擦一下?”
秦渭看着對方探到面前的那張白淨的臉。
擡起手又幫他擦了一下。
這次擦得很仔細,使的力氣很輕,也很小心。
擦完蜷回手指,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用不太好聽的沙啞嗓音說:“幹淨了,回去吧。”
雖然這麼想不好,但葉秋聲這時開始覺得秦渭有點......好欺負。
他有點太順着他了。
有的人,看着人畜無害的,卻是很會得寸進尺的。
為了驗證這件事,他沒有第一時間拽着他回家,而是一臉真誠無辜地說:“小哥,我腳好像崴了,走路好疼,你背我好不好?”
葉秋聲見過秦渭背他弟弟。
一時心癢,很想試一下是什麼感覺。
秦渭聽了,先是皺起眉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腳腕,“這兒疼?”
葉秋聲沒想到他還會檢查,“好、好像是......”
對方檢查的動作很熟練,擔心秦渭真檢查出他沒什麼事,葉秋聲把腳往回縮了下。
緊張凝視着秦渭的臉,猜不出他是發現還是沒發現,反正最後秦渭還是在他面前蹲下來,像背他弟那樣把葉秋聲背起來。
還是和背秦嵘不太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