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把那朵花苞放在窗台,找了個茶盞放了些清水,将那沒有展開的花放在裡面,晨起時看一眼,花苞還舒展在水中,沒有盛開。
第二日,果然有太監來宣旨,叫裴晏去坤甯宮一趟,言明是陛下與諸位貴妃相請。
福來進門禀報時裴晏正與宋銘川下棋,聞言将棋子一抛落回棋罐中,整個人蔫蔫的。
“不想去。”
宋銘川執白棋,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走,擡頭看了眼裴晏,“不想去也得去,好歹做做樣子,況且出門看一些好看姑娘養養眼不好麼?”
這孩子也到青春期了,卻沒有半點見到異性青春懵懂的感覺,對感情二字一概不知,宮裡伺候的宮女都是做雜活的,連他衣角都碰不到,是小時候日子過得太苦了所以沒這方面興趣麼?
但是在《與君行》這本書裡可不是這麼寫的……話說《與君行》裡暴君在遇到宋銘川之前身邊好像也沒有女人,所以這是類似于霸道總裁小說裡的“霸道總裁愛上我”這種劇情設定?
想到自己是這本書裡那個“被愛”的對象,宋銘川的表情頓時異彩紛呈,忍不住瞧了裴晏一眼。
“她們哪裡好看了,”裴晏正冥思苦想下一步棋怎麼走,十分不能理解,“都畫着差不多的妝容,不就都長一樣嗎?”
這又是孩子話,就十分胡攪蠻纏,宋銘川覺得好笑,“女子梅蘭竹菊各有千秋,要學會欣賞。”
古代女子舉止和現代不同,都叫人賞心悅目。
裴晏撇撇嘴,“還是老師好看。”
今日的宋銘川穿着一身青衣,映着窗外新竹,整個人更是俊逸清隽宛若畫中仙,裴晏下一次棋就想看一眼,想着老師是什麼竹子或是名畫成的仙,思路被無緣無故打斷了好幾次。
宋銘川:“……”
他手一抖,掌心中本要下在棋盤上的白棋直接當作粉筆丢向裴晏,“沒大沒小,怎麼編排你老師呢?快去。”
裴晏接住那顆棋子,摩挲了一把上面的溫度,依依不舍地放了下來,再看一眼對面,“老師,這局棋還沒下完,你且等我回來。”
還沒等宋銘川回應,他就一溜煙跑了。
去坤甯宮的整條路上,裴晏的心情都極不佳。
裴帝成日裡與嫔妃厮混就算了,還嫌後宮裡女人不夠多,要大把大把往宮中塞,患着頭風痛還要女人服侍,如今還要叫上他。
三皇子被禁了足來不了,大皇子與二公主倒是與他半路相遇。
二公主的神情半分也瞧不出之前流淚的模樣,平靜如同往日,見着他行了個禮。
大皇子則風度翩翩,一副熱心腸模樣,“四弟,近日可還好?折羽宮可有什麼住不習慣的地方,都可以與我說。”
臨水軒時不見此人來問,如今反倒假惺惺做樣子,裴晏不想與他虛與委蛇,垂着頭簡單回應,“一切都好,勞煩皇兄挂念。”
“不勞煩,左右都是一家人,”大皇子笑着掃過他身邊,“四弟身邊那位老師呢?”
他的目光裡帶着一種興緻盎然的探尋,像蛇一樣又滑又黏膩,裴晏本能覺得極不舒服,語氣淡了下來,“老師是外臣,無诏不得入,皇兄忘了?”
“倒确實忘了,”大皇子沒将他放在眼中,此時不見宋銘川倒有些失望,“上次見到宋侍講那般……風姿,今日不由有些挂念了。”
那時他見宋銘川,舉手投足間都帶着說不出的好看,又能言善辯,還是個知情識趣的人。
大皇子身邊不乏美人,這段時間玩膩了,正好要來找些新鮮秀女玩,不料想起宋銘川,不由覺得這些秀女都差了一截。
他言語中的暗示不言而喻,裴晏原本冷淡的表情驟然一厲。
這個人,竟然敢觊觎宋銘川。
就在這時二公主突然冷淡地插了句話,“皇兄。”
她出聲打斷,裴晏眼中晦暗一閃而過,收斂下神色。
“啊,是我失言了。”大皇子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胞妹,想到二公主素來極厭惡他這樣的做派,若不打住隻怕要向母妃告狀,才稍稍收斂了些情緒,“四弟,走吧。”
他先邁步,二公主随後,她在踏入門檻時回頭與裴晏對上視線,似乎隻有一瞬交鋒,随後默不作聲地進入宮中。
坤甯宮皇帝貴妃等人都已在了,大太監汪仁在一旁伺候,甚至六皇子也在,宮中氤氲着脂粉香氣,大皇子二公主進門時原本坐在一邊的蘭貴妃笑容真切許多。
而當裴晏進門時,歡聲笑語便停了一瞬。
柳貴妃與蘭貴妃互相打量着裴晏,又很快挂上笑容。
裴晏早已習慣這種打量,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自己坐下。
“都來了?”裴帝瞧了眼門口,顯然還記得三皇子被禁足的事,直接跳過了三皇子,“都随意些,今日替朕瞧瞧今年的秀女如何,你們若是有瞧上的,隻管開口便是。”
柳貴妃便搖了搖手上的鈴铛,汪仁得了示意拍手,數十名妙齡少女便款款步入宮殿,躬身行禮。
這些女子都是在最絕妙的年紀,經過宮中最嚴苛的選拔,外貌風度無一不出衆,行走間帶起香風,有些獻舞,有些吹箫,極有才藝。
一位少女膽子大些,跳舞時略靠近了點裴晏,裴晏那與聽覺一樣靈敏的嗅覺聞到脂粉味,當即十分難以忍受地提出抗議,差點叫他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撩起眼皮狠狠瞪了那個無辜少女一眼,把姑娘吓得連退兩步,整支舞不敢再靠過來。
……所以些舞有什麼美的,裴晏十分不講理地想,若是老師,隻要站那裡就行了,比她們加起來還要好看。
那局棋還沒下完呢。
他正大光明地走神,而除他以外,衆人都在專心觀舞,這次秀女無一不佳,裴帝選中不少,再要挑,柳貴妃便柔柔地靠過來嬌嗔,“陛下可是忘了還有臣妾?”
她這樣吃醋,裴帝哈哈大笑,便抛開後頭的女子不再看,朝大皇子與裴晏道,“行了,莫要拘謹,有瞧中的選便是,皇室子弟,正該多多開枝散葉,延續皇家血脈。”
皇帝發言了,早就有偏好的大皇子便笑着依言,他心裡頭還念着宋銘川,挑的時候也不顧忌,一伸手挑中位低垂眉眼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