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早已不要命了!”挾持者的刀收緊一分,“京城外暴雪,各處早已無半點餘糧,狗皇帝不但不顧及我等百姓半點,還有這等閑情逸緻來冬獵!既然如此,都統統給我那凍死的孩兒下葬!”
“那不若換個人挾持,如何?”裴晏騎着馬,緩緩站到林中。
“殿下!”
旁邊将士驚愕出聲。
挾持者眼睛一亮。
這位站出來的少年一襲白衣俊美無俦,身下那匹駿馬在光下更是如同火焰般,與旁邊所站着的将士顯然不是一個地位。
他當即橫着刀問二公主,“這是什麼人!”
二公主也是個極硬氣的,咬着牙一聲不吭。
“何必問她。”裴晏語氣淡淡,“你瞧不出我身份麼?”
挾持者與身後同夥面面相觑片刻,突然有一人開口,“大,大哥……你瞧他眼睛……”
挾持者定睛一看。
之前燈火下看不清楚,再一仔細看,他才注意到這名少年竟然是如鬼魅般的藍色眼睛。
在京城流傳的言論雖未曾擴散天下,但他們也都知道皇帝有個與伽蘭公主生的混血皇子,生了一雙藍色眼睛。
整個京城隻怕再找不出第二位有這般眼睛的人。
“你是四皇子?”挾持者已然信了他身份。
“不錯。”裴晏翻身下馬,毫不顧忌地朝他走近一步,“當今陛下公主不少,但皇子隻有四位,你若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如何選擇。”
挾持者還未做反應,二公主倒先開口,“四弟,你們莫管我,先殺了這些賊人……唔!”
她的嘴被重新堵上,徒勞地掙紮。
這一場面倒稱得上家庭和睦。
“你有何用意?”挾持者并不那麼容易糊弄,眼神盯着裴晏,“你們這些貴人不是最惜命麼?”
“隻許你給你孩子報仇,不能見我替我二姐送命?”裴晏毫不在乎其他人的刀鋒,又靠近了些,“這種道理,你應當最明白才對。”
或許是提到了孩子,挾持者臉上的怒意一閃而過,盯着裴晏。
這樣年輕的皇子,看上去精緻又嬌縱,跟琉璃般易碎,沒有半點武力的樣子。
“你的劍,丢下。”挾持者沉聲說。
裴晏依言把劍丢在了地上,甚至還配合地舉起手,“所有人退後三步。”
身邊的将士們遲疑地對視一眼,“殿下……”
裴晏側頭:“沒聽到麼?”
“是。”
将士們面面相觑片刻,還是聽從命令往後退了些許。
他這樣大方自然,倒給這幾名挾持者一種微妙感,為首的挾持者皺着眉猶豫片刻,對上裴晏的表情。
那表情中似乎有些嘲諷,嘲諷他的膽怯。
這嘲諷使挾持者忍不住松開捂住二公主的嘴,眼神緊緊盯着裴晏。
一步,兩步,三步……
等到裴晏正式走到他身前,挾持者猛然将二公主推搡開,伸手朝裴晏抓來,但就在那一瞬間,他瞧見裴晏衣角,那銀白色衣角上沾染大片漆黑的......是血!
不好!
挾持者心下一冷,當即閃開,可就在此時,一道冷箭從林中破空而至,精準無誤地刺穿挾持之人的頭顱!
挾持者瞪圓雙眼,徒勞地揮舞着長刀,裴晏當機立斷抓住二公主往後一拖,雪白的刀鋒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而過,被他險險避開。
“大哥!”其餘挾持者大叫一聲,提着刀不管不顧地朝裴晏沖來!
林中冷箭再次射出,阻攔了挾持者的腳步,于此同時,身後的将士們也都沖了上來,與挾持者們厮殺在一起。
終于脫險,二公主整個人虛脫似的靠在大樹下,她本就被挾持者掐住脖頸,精神高度緊張,此時勉強支撐自己站起來,本想鄭重道謝,卻見她那位四弟已經默不作聲地拾起方才的劍。
劍光并不雪亮,還殘留着不知道誰的血,若是二公主自己,早就燙手山芋似的要将這把劍甩開。
可是裴晏卻漫不經心地握住劍柄,輕輕擦拭幹淨劍鋒上的血,看向厮殺的場面,表情平靜到極點,那雙藍色的眼眸中卻好似有火焰跳動,像雪原上嗅到血腥味想狩獵的狼。
——是在觀察?還是在渴望?
“四……四弟……”二公主莫名有些害怕,比被挾持着還害怕,喃喃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遠處林外傳來馬蹄聲。
二公主猝然轉頭,月色下幾人正騎馬而來,為首的青年俊逸風流,烏發高束,目光徑直掠過她,看向她身後。
——锵,原本沾血的利劍墜落在地。
二公主再次驚慌地扭頭。
她那原本看着就想戳人兩劍的四弟不知為何迅速把劍往身後一藏……可能用丢字更妥當,表情無縫銜接從“漠然”直接跳到“後怕”,仿佛方才被綁架的是他,如今死裡逃生受了天大的驚吓,現在急需安慰。
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