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看向那幾位苦主,聲音極為平靜。
“這位夫人說我起的名字不好,可有依據?”
抱着孩子的婦人道:“起了你的名字後,我兒日日生病,難道不算依據?”
越飛光道:“生病為何不好?生病……生病就代表附在你孩子身上的邪祟水土不服,要不是我的名字,他恐怕要被邪靈奪舍了。”
婦人道:“你胡說!”
越飛光當然不知道什麼邪祟不邪祟的,張嘴就是胡說。
“那邪祟本來早就應該被我驅散,就是夫人您擅自改了我取的名字,這孩子的病才遲遲未好。”
婦人忍不住辯解:“我沒有改你取的名字!”
越飛光立刻抓住她話裡的漏洞:“夫人如果真的覺得我取名不靈,應該早就把名字改掉才對,為什麼不改?”
“我……我……”
那婦人這才知道自己進了她的圈套,支支吾吾說不上一句話。
越飛光又看向那一對被原主撮合出來的怨偶,以及一位抱着雞的老頭。
那對夫妻同時扭過頭,回避了她的視線。
而那名老頭本就相信鬼神之說,被她忽悠着,還以為她是有真本事的人。
許是怕她事後報複,他竟直挺挺地跪下來。
“越師饒命,是我鬼迷心竅,聽了别人的閑話,這才來……”
“求您饒了我!”
他不打自招,恰如一道巨雷,直直地劈在公堂之上,竟起了連鎖反應。
剛才被越飛光質問得啞口無言的婦人也誠惶誠恐地跪下來,緊接着是那對夫妻。
幾人跪成一排,胡亂磕着頭,求越飛光不要與他們計較。
越飛光也顧不上與這些人計較。
她挑起眉,看向劉壽。
“太守大人,這幾人已經認罪了。”
“既然這幾人是誣告……來人。”
劉壽眯起眼,沉聲道:“把他們押下去。”
誣告重罪,雖罪不至死,但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
幾人愈發感到害怕,拼命地求饒,卻被幾名上前的差役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越飛光看着那幾人被帶遠,連同他們含糊不清的嗚咽,也一并消失在更遠處。
她并不感覺同情,隻是心中發冷。
這件事,似乎并沒有結束。
台下百姓沒想到她寥寥幾句話就讓幾人認罪,頓時議論起來,看向越飛光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崇敬。
越飛光散去心中冷意,帶着笑容看向劉壽。
劉壽端坐公堂上,也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好像一把冰涼刺骨又十分銳利的手術刀,正要将她整個人從胸膛刨開。刀上散發的冷意,不免讓人膽寒。
越飛光微笑道:“既然都是誤會,太守大人,我可以離開了嗎?”
她仍舊表現得鎮定,面無懼色,仿佛剛才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人不是她。
這番表現,反倒更讓人心生疑慮。
劉壽用審視的目光注視着她:“越師真是能言善辯、巧舌如簧。”
他對她的稱呼,又從“越飛光”變成了“越師”。
但越飛光并未因稱呼的變化而松了一口氣。
恰恰相反,她從劉壽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種不太妙的氣氛。
越飛光十分不走心地恭維道:“是太守大人您明察秋毫呀。”
劉壽沉沉笑了兩聲。
“這幾個人是誣告,并不能說明什麼。”
他觑視着她,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一張臉上,瞬間積滿了黑灰色的濃雲。
“不過,我相信越師是有真本事的人,也不吝在百姓面前顯露一下真本事。”
劉壽停頓了一下,語調微微上揚。那語氣看似溫和,卻帶着居高臨下的脅迫之意。
“越師作為高人,可否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開開眼界?”
他看着越飛光。
越飛光也在看着她。
堂上、堂下,寂靜如死,竟無一人說話。
無論是差役、來湊熱鬧的神棍們,亦或者堂下聚在一起的百姓,都在此時此刻屏住呼吸,擡頭看着堂上的兩人。
隻有劉壽的聲音被風吹着,在公堂之上回蕩,帶着飄渺卻又無比沉重的餘音。
看來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
越飛光緊盯着劉壽,腦海中思緒翻湧,試圖想出破局之法。
半晌,她才移開目光。
語氣依舊輕描淡寫。
“既然太守大人盛情邀請,我自然不能說不。”
越飛光輕輕地笑了一聲。
“您知道‘藏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