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軀體裡藏着什麼?
正猶疑間,那個人卻好像突然有了意識,手指微動,口中艱難地擠出兩個單調的音節:“救……救……”
話音未落,本就腫脹的軀體卻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膨大變形,瞬間就變成了之前的數倍之大,幾乎成了一個人形的巨型氣球。
短短幾息之間,氣球就吹到了極限。越飛光心頭一動,拉住身邊沒反應過來的龐星二,快速躲到一側繡着金色孔雀的屏風之後。
至于李懸仙,早在發現不對的第一時間就躲到一邊去了。
剛鑽到屏風後,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聽到一陣惡心的爆響。氣球炸裂,有什麼東西從中飛了出來,嗡嗡作響。
食魂蜉蝣。
它們從脹破的氣球中鑽出來,成群結隊,仿佛在尋找着獵物一般,在黑暗中來回巡視。
透明的翅膀震動,發出惱人的嗡鳴。
越飛光從屏風後探出頭,隻見剛剛那具膨脹的軀體已消失不見,連一絲血腥味都沒留下,地闆上隻扔着一層破破爛爛、脹到極限的皮。
像是漏了氣的氣球。
聯想到氣球鮮豔漂亮的顔色,再看看地上的東西,越飛光心中一陣惡寒。
她側過頭,不去看那個橫死的同行,隻是觀察着盤旋在屋子中的食魂蜉蝣。
可能是驅神花起了作用,它們似乎迷失了方向,沒有找到三人。
龐星二壓低聲音:“我沒看錯的話……它們是從那個人的身體裡鑽出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李懸仙不知什麼時候摸到兩人身邊,聞言也低聲道:“龐少爺,你怎麼這麼沒見識?依我看,那很明顯就是在養蠱啊。”
龐星二不服氣:“什麼養蠱?也可能是在修煉什麼邪術……”
越飛光趕緊道:“兩位别扯了行不行?你們看,那裡好像還坐着個人呢。”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兩人的視線越過破爛的紗簾,果然見到一道身影若隐若現地坐在不遠處的床上。
那影子瘦削,看着就是個女子。她出現在三樓,又坐在劉香君的床上,身份不言而喻了。
隻是,剛剛鬧出了那麼大動靜,她卻未曾擡頭,更沒有說過半句話,像一個死人一般,這讓越飛光心裡毛毛的。
她到底是人是鬼?
前幾天,劉香君還把一張可能是線索的紙片交給了她,看起來理智尚存。怎麼今天過來,她就成了這副樣子了?
越飛光擡眼看了看上方,見食魂蜉蝣都繞着三人飛,她便大着膽子,小心地走到劉香君面前。
“劉小姐?”
保險起見,越飛光沒有過于靠近,而是停留在劉香君身前一步遠的位置。
黑暗宛若一層輕紗,罩住了劉香君的面目,讓越飛光看不清她的模樣。
一邊輕聲呼喚着,一邊握緊手中的短刀。刀柄上複雜的花紋讓她多了幾分安心。
沒有回應。
越飛光定了定神,微微提高了聲音:“劉香君?”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回響。
食魂蜉蝣的嗡鳴停止了一瞬,不安地躁動起來,但仍舊沒找到目标。
李懸仙走到她身邊:“她死了?”
越飛光看了她一眼:“好像是。”
說着扭過頭,又看向劉香君,視線卻不期然地與另一道視線相撞。
越飛光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劉香君在看着她。
那目光有些混沌,卻并沒有帶着惡意。短暫的驚詫之後,越飛光試探着問道:“是劉小姐嗎?你——你沒死?”
“我、沒、死。”
劉香君幹澀地說道。她的嗓子像被破壞了一遍,又費盡精力修補好了一般,仍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啞。
越飛光“呃”了一聲。來之前她目标明确,就是想見到劉香君。
可真的與劉香君面對面,反而讓她覺得有些别扭了。
停頓兩秒,劉香君斷斷續續道:“我父親、派你們、來的?”
越飛光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道:“我們是來給你治病的。”
她不知道劉香君的立場,因此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來意。
劉香君沉默了兩秒。
死一般凝重的寂靜在黑暗中擴散。一方坐在床上,死人似的無力地低垂着頭;另一方的三人隻靜靜地站着,好像再等待一個答案。
良久,劉香君輕聲道:“你們不是、他的人。”
越飛光道:“為什麼這麼說?”
劉香君笑了笑。她的笑聲也嘶啞到堪稱恐怖,那笑聲中帶着極強的怨怼與恨意,幾乎掀起陣陣寒風。
“因為、就是他、想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