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懸仙姐姐你又為什麼幹這一行呢?”
原主從小是孤女,有多窮苦自不必說。但她也聰明,知道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于是将坑蒙拐騙得到的錢全都攢了下來。
整整攢了三年,她拿這些錢當學費,拜了當地一名頗有聲望的神婆為師。
原主原以為那神婆真有本事,進去才發現她是騙子。但她已經散盡家财,再走不了回頭路,隻能咬牙硬撐。
後來神婆死了,她打着神婆弟子的旗号,用這些年學到的騙術招搖撞騙,倒也闖出些許名聲來。
說到底,也是迫不得已。
李懸仙笑了笑:“我?沒别的本事,就出來混口飯吃喽。”
越飛光才不信:“你要想混飯吃,随便在一個地方待着就好,為什麼全世界到處走呢?”
大部分巫婆神漢,想要做大做強,就要留在同一個地方積攢名氣,像陳孟伯那樣。
“而且我聽龐星二說,你是從冥夜海那邊來的。”
越飛光想到龐星二的話:“冥夜海是什麼地方?”
李懸仙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擡頭望着虛空中,黑藍色的眼中宛若有潮水翻湧。
良久,她才開口:“冥夜海是一個南邦更難的地方。那裡沒有白晝、沒有太陽,隻有一片黑暗。”
頓了頓,又道:“四十年前的異變,冥夜海是受異變影響最嚴重的區域之一。那裡很危險。”
越飛光道:“原來是這樣。”
她沒有這個世界的地理概念,隻在腦海中混沌地勾勒出冥夜海的模樣。
那是一片極夜之地。
“那你又為什麼離開冥夜海?”
也許是她的聲音打斷了李懸仙的思考。她恍然驚醒一般,從剛才的怔忪中回過神,輕輕地笑了一聲。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想走就走了。”她敲了敲桌子,“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
這話中帶着幾絲意味深長。越飛光道:“那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心頭卻微微一動,心想李懸仙需要她幫忙的那件事,可能與冥夜海有關。
但那都是之後的事了,她現在連冥夜海在哪裡都不知道,索性把這件事抛在腦後。
和李懸仙又聊了一會兒,探頭朝外一看,隻見夕陽绯紅如血,鮮豔的顔色在天際暈開。
時間已經不早了。
算一算,也是時候出發了。
越飛光換上一套方便活動的深色衣裳,又把頭發利落地綁起來,以便于在黑夜中行動。
揣上兩把鑰匙,她出了門,小心地敲響了龐星二的房門。
為了不吵醒同一院落的其他人,她動作很輕,敲門聲隻輕輕響了兩下,就停止了。
龐星二拉開門,同樣輕手輕腳地走出來。
三人在廊下等了一會兒,确定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這才朝着小樓的方向走去。
盡管這幾日發生了不少事,小樓卻沒有絲毫改變,仍舊筆直地伫立在寒風中,宛若一把直挺挺刺破黑夜的利劍。
站在樓前,隻覺月色更冷、秋風更寒。風和月就這樣裹挾着涼氣,直直地刺入皮膚,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退縮之意。
李懸仙突然道:“再過幾日,就到霜降了。”
那時候,天氣想必會更冷。
越飛光搓了搓手臂,朝着小樓内望了一眼。仍是什麼也看不見,隻有一片純黑。
她站在小樓前,思索幾秒,目光忽地移到附近栽種的驅神花上。
盯着那股越聞越上頭的腐臭味,越飛光走入花叢間。
随着她進入花叢,驅神花仿佛被驚擾到一般輕輕搖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屏住呼吸,彎腰折下幾朵盛開的驅神花。
這種花頭大身子小,花朵如盤子般扣在花莖上,莖卻隻是細細的一根,輕松就能折下。
一連折了十幾朵。沒了花朵的莖像是被砍了頭的人,斷面滲出深黑色的腐臭汁水。越飛光厭惡地躲開,快步回到龐星二和李懸仙身邊。
“我們把這些花帶上。”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越飛光的意思。
這花能防住食魂蜉蝣,臭味什麼的,忍一忍也無所謂了。
将花放在身上,三人頓時被臭氣籠罩。越飛光屏住呼吸,從懷中掏出鑰匙,利落地捅進鎖中。
鎖應聲而開。
“吱呀”一聲,黑暗向三人敞開門扉。
淡淡的灰塵味道浮現,視線飛快地掃過地面,守燈人老妪的屍體已不見蹤影,連一絲血迹也未曾剩下。
“走吧。”
越飛光打開模拟,當先一步踏入房中。
刹那間,久違的、帶着危險氣味的濃重黑暗就翻湧而來,從四面八方将她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