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四匆忙從醫藥館前門去往了黑水客棧側門,邊敲門邊輕聲喊道:“成老三,我是醫藥館的何四,辛娘子适才發動了,曹娘子讓我來喊她家仆婦過去。”
成老三今晚在側門值守,半睡半醒間聽到了門外“啪啪啪”的拍門聲,猛地驚醒,他恍惚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他并沒有說話,直到因為久久得不到反應,門外的人再次拍門喊話,這回聲音比之前大一些了。
眼見着若是再不回應,隻怕聲音隻會更大,甚至于吵醒客棧裡的客人,成老三壓着嗓子問:“是誰?”
何四趕忙又複述了一遍。
成老三謹慎問:“辛娘子?”
“就是住在你們甲字甲房的辛娘子,”何四又說:“快點,那邊已經發動起來了。”
成老三取下門插,讓他進來,“我這就領你去他們住的房間。”
倆人拎着燈籠往裡走,才走到一樓時,便聽到樓上傳來有人下樓時踩在木闆上的動靜,倆人對視一眼,成老三拉住何四小聲道:“或許就是辛娘子的家人,等等。”他知道,因為擔心辛娘子夜裡發作,陪同辛娘子來的仆婦有夜裡醒着的,若是有什麼情況就會喊醒其他人。
很快,那邊打着燈籠下來了,為首的嬷嬷朝何四微微點頭,成老三領着一行人去到側門,見着一群仆婦們提着燈籠朝醫藥館方向疾行而去,何四那瘦小的身影全被她們擋住了。他關上了院門,又坐回了原處值守。
辛娘子的仆婦們到了醫藥館後,為首的嬷嬷視線在院子裡掃視一圈,見竈房沒人,“你們兩個去竈房,你們幾個留在外面。”她進了辛娘子的房間,一進去就瞧見辛娘子正在穩婆和烏嬷嬷的攙扶下艱難地走動,而曹娘子則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木桌前,她理了理因為來的急而有些淩亂的頭發,上前朝辛娘子行禮道:“娘子,老奴來了。外院和竈房是咱們帶來的人,娘子隻需安心生産便是。”
辛娘子朝她點點頭,擠出個笑容道:“好的,嬷嬷辛苦了。”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客氣。
曹茵起身道:“辛娘子,我先出去安排一下。”正準備出去,就見那才進來的嬷嬷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自己,她微微朝嬷嬷颔首。
“曹娘子是該出去!你這醫藥館連個照看竈膛的人影都不見!要不是我們來的及時,怕是我們家娘子都用不上一點熱水吃不上一口吃食。”
曹茵面上淡淡說了句:“知道了。”便出了門,直接去往竈房,在裡面沒看到蔡婆子後,她也沒多做停留,往醫藥館走去,醫藥館通往後院的門大開着,何四正站在藥櫃前整理藥材,聽到腳步聲,他擡頭說:“娘子。”
曹茵朝他點點頭,狀似無意問:“蔡婆子呢?”
何四垂眼讷讷道:“蔡婆子說岔了氣,讓我先去客棧。”
曹茵深深看他一眼,“那你去後院找一找她,适才辛娘子的嬷嬷說咱們醫藥館連個在竈房燒火的都沒。”
何四點頭,将藥櫃規整好,便往後院跑去,曹茵就着藥櫃上的油燈打量了醫藥館一圈,端起油燈出了醫藥館,将油燈擱在了一旁石砌窗台上。
街上傳來更夫敲擊的聲音,聽那聲響已然是二更天了,見着北廂那邊因為她們這邊的動靜而亮起了燈,她心想着這産婦和月子婦人住在一個院子裡,真是不方便。
等了一小會,聽到兩道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曹茵這才回了産房。
經過行走助力,辛娘子的生産順利許多,在辛娘子力竭之前,孩子終于啼哭着來到這世間。
是一名小娘子!
穩婆抱着裹在襁褓裡的孩子去給辛娘子看時,正在處理善後工作的曹茵還分心多瞧了好幾眼,見辛娘子和兩名嬷嬷并沒有因為是個女娃而露出不合适的表情時,她才是真正安了心。
“娘子,等天色大亮我就派人給老爺送信,”嬷嬷從穩婆手中接過襁褓,喜道。
辛娘子慈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嬷嬷懷中的襁褓,對她說的話隻是點頭應下,伸出手想要碰觸襁褓裡的孩子,很快便因着動作牽扯到了傷處而發出痛哼聲。
而這時,曹茵用浸過草藥的布巾擦拭着産門處,草藥汁的苦澀混着血腥氣彌漫開來,見辛娘子身子本能的往後縮,曹茵一把抓住辛娘子,用話語分散她的注意力:“北廂的房間早已備好,辛娘子生産順利,觀察一日無礙後明日便可接回去調理。”
辛娘子忍着痛,詫異道:“隻需要一日?”
“嗯!”曹茵肯定道:“你生産的十分順利,産門開的到位,孩子也很配合,一切都很順利。不過,若是你實在不放心,可在客棧多住幾日。”處理完,多交代了幾句後,她出了産房。
東方已泛起魚肚白,蔡婆子與何四僵立在門旁,辛家仆婦冷眼立在一旁,如楚河漢界般分明。
幾乎一夜未睡,曹茵也有些疲憊,瞧了眼還在竈房裡的兩個婆子,她對蔡婆子說:“今早的膳食去街上買些回來吃,你們先吃,我去睡一會,要是有人來看診,再來叫我起來。”上一世熬夜通宵不在話下,但穿來陳朝後她的作息早已調整過來,突然一晚上沒睡,雖不至于身體受損,但還是有些難受。
蔡婆子推了何四一把,“你還不去給娘子開院門去?”還沒等何四反應過來,她又說,“算了,看你這模樣,傻乎乎的,還是我過去吧,你把後院鑰匙給我。”
拿過鑰匙,蔡婆子追着曹茵的方向而去,等曹茵回到後院,蔡婆子趴在門上許久,沒聽見那邊的動靜,臉帶笑容回了前院。
曹茵小憩後悠悠轉醒時,想起那嬷嬷的“醫藥館連燒火的都沒有”,也顧不得那麼多,開始在房間内搜索起來。這蔡婆子進來了這院子裡,是什麼目的?找東西的?還是放東西的?還是都有呢?動作間,挂在脖子上的荷包繩子扯痛了下她的脖頸。
或許都有!
想着顧安那通敵叛國的罪名,曹茵臉色漸漸沉重。若是真有蔡婆子的手筆,她定要讓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般紅,不,哪怕她現在沒做,難保日後不會做,這婆子,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