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茵輕聲算道:“除了野參銀子外,還要給看診費30文、催産藥32文以及施救費150文,共212文,你給我210文即可。住在這裡的費用等你們離開後再按天數結算。”
黃老漢從腰間解下一個泛着毛邊的布袋,布袋看起來很舊,上面的針腳磨得有些發白。他動作很慢地解開布袋口,裡面傳來輕微的叮當聲。他先從布袋裡掏出兩串銅闆,又從布袋底部摸出10個銅闆,一個個地放在桌上,生怕弄丢了。
老漢的動作很慢,他的手有些顫抖,指甲裡還藏着黑黑的泥垢,顯然是幹慣了粗活。曹茵看着這一幕,心裡有點難受,但還是收下了銀錢。她的收費雖不低,但值,所以她收得理所應當。
黃老漢拿着大包小包去了後院。曹茵邊打掃店鋪,邊想着買人還是賃人的事。就在這時,她看見荀三娘和成老大過來了,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事沒做。
她忘記通知他們今日要分開泡藥浴了!
兩間泡藥浴的房間,其中一間已經用作臨時病房了。修新宅子時,她本以為一切都考慮清楚了,但誰能想到,她誤打誤撞地給産婦接了産,産婦還得留院觀察幾日呢。
“房間不夠用,”曹茵眨了眨眼,臉上帶着一絲促狹的笑意,提議道,“要不,你們先泡,一會兒舒娘姐再泡?”也不一定要按照性别分批次。
荀三娘的臉頓時紅了,“他本也要去辦事,我跟舒娘姐先泡。”
被娘子強行安排做事的成老大也反應過來,轉身就往外走,“我還有事。”
曹茵看着成老大那急匆匆的腳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引得荀三娘嗔怒地瞪了她一眼。
*
就在黑水城附近地裡的草都開始長出嫩芽時,黑水河北面的大草原上的土地都還是凍得厲害,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倒春寒了。草原上的牧民用去年囤積的草料喂養牲畜。
“巴雅爾,天這麼冷,春季草場的牧草長得比啃食的慢多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一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掀開蒙古包的布簾,看向坐在爐子旁的老者,語氣急切地問道。他因奔跑而微喘,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變成了白色。他皺眉走到爐子旁蹲下生火:“這麼冷的天,您怎麼不燒爐子呢?”
“沒顧上,”老者吧嗒吧嗒抽着煙,“上次從這兒路過的行商們有說什麼時候再路過我們這兒?”草原的行商對各部落的情況總歸知道一些。
漢子将冒煙的幹糞扔進爐子中,想了想說:“應該就在這幾日,他們說要去春客部落,春客部落離咱這兒不算遠。”
“等他們過來的時候你帶他們來見我。”
“可他們都是陳朝人,牧草的事情跟他們說……”可信嗎?但話語還沒說完,他似乎明白了,行商雖不懂如何畜牧,但并不瞎,地上的草有沒有長出來一目了然。
巴雅爾又說道:“今日去給牲口圈再糊些糞便,本就吃不飽,要是凍着了,這些牲畜更受罪。”他們養牲畜是為了口吃的,既然如此,就不能對它們不好。他想着原本就沒長出多少的牧草,“還有,這天冷,外面也沒有什麼吃的,不如就讓它們待在牲口圈裡,至少能減少體力消耗。”
男子燒好爐竈,起身出去安排。老人繼續坐在帳篷裡,吐出的煙在空氣中彌漫,人影在煙霧中顯得虛虛實實。
被他們惦記着的行商正從春客部落往黑水河走。
“老大,路過賽雅部落的春季草場時,要将老三給帶走嗎?”問話的是孫雨,他比顧安略小些,行二。
“嗯,帶回去,這趟咱們也摸清了道路,下回再來也無需路過那邊。”當初他們去到那邊是誤打誤撞過去的,現在找到一條更優的路線,自然沒必要去那邊。
“那就好,”孫雨先是一笑,随後想到什麼,臉上表情瞬間耷拉下來:“要是老三不願意走呢?”老三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要不是他服老大,其他人還降不住。
“那可由不得他。”顧安看了眼騎馬走在他們其中的兩名漢子,話沒說得太直白,但他心中清楚,這個春季對于各部落來說并不好過。他們一路行來,沿途不少部落的春季草場看着并不樂觀,沒有牧草,牲畜就要減産。沒得吃的,這些草原部落結盟起來越過黑水河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此,他用力夾了夾身下的馬腹,“咱們加快速度,争取早些回去。”
其他人聽到他這話也紛紛加速,五匹馬兩輛馬車在草原上由西北往東南方策馬奔騰起來。遠處,風卷起的塵土在草原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迹,仿佛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