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白光照在沈月蘭從容不迫的臉上,刺目的閃電之後是近在天邊的悶雷。
皇帝不禁往緊閉的窗外看一眼,有些惴惴不安。
沈月蘭捧着轉過身來,臉上沒抑制露出一絲笑:“母後是在找這個吧?”
五彩描金的孔雀紋琴盒。
沈月蘭第一次看見它時是歐陽氏送給她母親時,她借這副琴虛情假意。
如今,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她将琴盒放下,背對着皇帝打開,一杆火铳靜靜地躺在裡面。
忽有是驚雷乍響。
皇帝望向窗戶,一晃神的功夫,轉頭看見沈月蘭手裡抱着一個奇形怪狀的拐杖。
外面風雨大作,屋内的燭火擺動。
沈月蘭臉上帶着詭異的笑,拿着那個東西靠近太後:“你當初害死了我的至親骨肉,如今……”
閃電從屋頂的雲層裡劈下,刺眼的白光奪去所有人的視線。
無需等待,雷聲一同趕來,巨大的雷聲在耳邊炸開,整座宮殿也跟着顫抖。
這道雷電劈中太後這座宮殿,滂沱大雨裡,屋脊被劈的焦黑,冒出屢屢青煙。
屋外衆人的哭聲凝滞住,面面相觑。
“不過是一報還一報。”沈月蘭緩緩放下手铳。
悶雷陣陣,外面的雲層裡還醞釀着雷電。
皇帝的眼睛瞪着,嘴巴張開似乎準備說什麼,而在額頭正中,一個圓形的黑洞裡流下一行刺目的白紅。
太後大張着嘴,幾乎要脫臼,缺漏牙齒的牙床坦露出來,舌頭痙攣在喉嚨眼裡,口中的‘咯咯咯’卡着說不出話,最後梗着脖子伸着鷹勾般的枯手,僵死在榻上。
悶雷之中,皇帝腦袋被開了個洞,太後惡鬼般死不瞑目。
沈月蘭心跳如鼓,高仰起下巴凝視兩具屍體雙目欲裂,面皮因高度興奮而微微抽動。
狂風卷着大雨,倒豆子般砸在門窗上。
大風刮開了沒上鎖的窗戶,大雨點砸到蘇卿身上,她半邊的衣服立馬濕透。
裡面驟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如同刺刀刮着磚石的聲音被放大百倍,生生刺進所有人的耳朵裡,給半夜裡昏昏欲睡的人們炸的頭皮欲裂。
太後的房門被大力撞開。
入目就是沈月蘭揉扯着自己的頭發,瘋瘋癫癫的往牆角縮,皇帝倒在地上,腦袋下緩緩滲出血泊,太後死在床上。
衆人一擁而進時她仍在嚎叫。
整個大殿,除了她的聲音,寂靜如死。
又是一道閃電劈下,又劈中院子裡的一棵老樹,燃起火星子又被大雨澆滅,焦黑的老樹冒起白煙。
雷聲轟鳴,沒有人敢說話,沒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某種不詳的猜測:
雷公降罪劈死惡人。
直至先皇與太後太後歐陽氏長達兩個月的葬禮結束,先帝不賢不孝,被雷公劈死的謠言仍沒止住。
太後居住的仁善宮從此成為不祥之地,被永久的封鎖。
先皇的死來的突然,先皇與先太後的葬禮後,新帝的登基僅預備了十五天便簡單舉行,原定的三月中春闱也往後延至四月。
雖是簡單蘇卿也是跟着跑了三天,祭祖不說,還要祭天,還有百官朝拜,三天下來脖子都遭鳳冠壓粗了一圈。
春香伺候着蘇卿取下龍鳳花钗冠,小心放入托盤中,蘇卿偏着頭摘了耳朵上的珠子。
新皇身着衮冕,既衮衣、冕旒。冕旒垂珠十二,绶帶與玄色衣袍向映和,長袍下裳繡着繁複的花紋,有日月星龍山雛雞火等等。
蘇卿松快了一腦袋的累贅,松了口氣起身着人伺候更衣,轉身看沈穆庭一身的物件已被卸的差不多了。
“今日長公主沒來,”他坐到塌上,内侍跪地伺候他換鞋“你明日去看看。”
蘇卿張開手,候在一旁的宮娥上前為她解下腰上的白玉雙佩,又去了玄組雙大绶,六彩玄黃,才能解去腰帶,四個宮娥一塊換着動手。
杜景河不日就要前往邊疆,蘇卿正想着尋些由頭出去。
“行。”
她應的很随意,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沈穆庭本閉着眼睛靠在榻上的憑幾小憩,身後一個宮娥正給他揉着腦袋,聞言幽幽睜開,定定看她許久,擡手說:“都出去。”
門被輕輕帶上。
沈穆庭的腦袋歪着自己的肩膀上,忽閃的睫毛極其疲倦而輕緩地扇動了下:“過來。”
他像隻曬太陽,曬累了的大貓:“她們摁的不行,你給我摁。”
褪了外衣,裡面是輕便的内衫,她甩了鞋,踩上床榻,從沈穆庭身前繞到他身後,腳在他臉前劃過。
坐到他身後,抽走憑幾,沈穆庭熟練的把腦袋放在她大腿上,拱了拱,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惬意地閉上眼,長長地籲出一陣鼻息。
蘇卿自七歲時就開始習武,手不似姑娘的手,更像是男人的手,長而有力,手背上的血管清晰突起。
這些日連軸轉裡,沈穆庭已習慣躺在她懷裡,就想幼時在母後的懷裡……那是很久遠的事。
自從十四歲後,張子奕把手伸向自己,她用很多複雜的東西禁锢住他。
那些東西,譬如愛、譬如愧疚,譬如不能言說的禁忌。
控制住他,把他抽幹,他丢失了自己,像個提線木偶,隻有在蘇卿身邊才能重新呼吸。
“你會去找杜景河,對麼?”
他閉着眼睛,光透過眼皮,是炫目的粉紅。
蘇卿手指的力度依舊輕緩适中。
她沒說話。
沈穆庭睜開眼就看見她的臉,高高在上猶如神祗。眼睛半合着看自己,嘴角緊繃,她的手靈巧而有力,随時可以帶走任何人的性命,但此刻溫柔地安撫他。
他伸手攀住她的手腕,五指貼上衣衫内的肌膚,近乎癡迷地奉上自己的唇。
陽光燦爛,五月初溫暖的陽光撒在兩人身上。
榻上胡亂撒着兩條褲子。
沈穆庭唇瓣被啃噬後泛出水光色的月季色,雙眸微眯水光滟斂,似迷醉似暢快。他的後腦勺抵在榻上,腰與後背拱成一座優美的橋,皮下的鎖骨也變得粉嫩性感,雪白的肩頸泛着迷醉的粉。
兩人的呼吸将周身的空氣一起灼燒,運動中蘇卿肩膀的衣衫滑落到手臂上,她一隻手壓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将最肥膩出捏着往上擡。
她在騎馬,一匹可憐孤單,丢失自我的馬。
四月底的春光,沒有三月的料峭,不是六月的燥熱,空氣裡恰到好處的溫暖濕潤。
蘇卿深深呼出一口氣,擡頭看見袆衣被與衮衣撐開被一低一高的安置在衣架上。
袆衣是皇後在大禮中所穿戴的衣物是深青色的禮服,鏽有翟之形,也就是兩隻張着翅膀的白腹錦雞圖案與其他彩繪圖案。
倒也隆重,但與皇帝的衮衣放在一塊就顯得普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