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竹領了命,轉身走了。
端着湯藥的婢女與他擦身而過,黑苦黑苦的湯藥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掃而過,這黑到看不見碗底的湯藥上方似乎醞釀着某種陰霾。
三月是個好時節,春暖花開草長莺飛,世間萬物都煥發着新的生機。
這月的六号就是公主府四姑娘與太子的婚事,雖是早有準備,但真快到了日子,公主府上下依舊是忙的不可開交。
蘇卿的嫁妝,小到夜壺,大到錦被鳳冠等物,各項事物都要一一查看,确保當日不可出一絲差錯。
因是與太子成婚,公主府上下具是當作潑天的大事看作,蘇卿也被約束在府裡,不得随意出門。
好在因材料還沒搜羅完,廠子裡的事也不用操心,蘇卿除了頭一次感到無聊外,并無甚體會。
唯一擔心的是與太子成婚後,行動怕是不如在公主府裡方便。
她看着嫁妝單子,捏着手裡的一張條子。
是郭先生前日送來的消息,除各家女眷東拉西扯的小道消息,還有太子親臨香閣一事。
周向燭與沈穆庭在房内獨處了一個鐘頭,還有鐘易川在外面守着。
她兩想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按劇本上原本裡故事線,嫁給沈穆庭的是蘇蓉,周向燭則作為側妃同一日被納入東宮,但距離太子成婚隻剩兩日不到的時間,周向燭那廂絲毫沒有動靜。
不然召令已經下來了。
她一時拿不準是該給周向燭加加油,還是要給沈穆庭上上眼藥了。
愁啊。
“姑娘,可還要再對一遍?”宮裡來的嬷嬷過來問。
蘇卿一個字兒也沒看進去,遞給她:“不用。”
她盤算着,得快将周向燭弄進東宮,以免沈穆庭太過關注她。
再者,按原劇本的設定,周向燭是個易孕體質,進宮兩年生了三個孩子。
有了她,蘇卿就可以去父留子,實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大計。
來都來了,怎麼能不搞個皇帝當當呢。
蘇卿坐在一團喜慶裡,摩挲着桌子上放置着的霞帔,嘴角突自勾出一個笑。
“姑娘?”
她久坐不動,神色一時嚴峻一時笑,瞧着怪滲人的,引起了一旁老嬷嬷的關注。
蘇卿聞聲擡頭,揉着太陽穴:“我覺着有些不舒服。”
一旁的另一人也被吸引注意力,過來問:“诶喲,那我去宮裡請禦醫。”
“不用,”蘇卿一手撐着額頭,擺擺手“隻是有些困倦。”
兩嬷嬷對視一眼,心說八成是舍不得家,心裡難受了,便請她回房休息片刻。
蘇卿由二人扶着,不甚精神的往房中騰挪去。
待門一關,蘇卿即刻從床上蹦起來裝扮成小厮模樣,趁着人多混了出去。
她徑直摸到了周家後門,自裡面随手抓了個人:“勞煩幫我找府中一個叫綠蕊的。”
綠蕊是周向燭的貼身大丫鬟。
來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看她作小厮打扮,面容俊俏,便放下大半戒心,隻問:“你是哪個?”
“我是綠蕊老家的堂哥,勞煩你幫我通傳。”
“哦,那你來的不巧,綠蕊與她家小姐去萬佛寺還願了,今兒還沒回來。”
周向燭皺起眉毛:“不知何時能回來,我這兒有急事兒,耽擱不得。”
“天黑前定能回來,要麼你在牆根下蹲着,等個兩個時辰的。”提筐的婦人随手指了個地兒。
回頭一看,那俊俏的少年郎已經不見了蹤迹。
“怎忽然走了?”心中念叨着綠蕊長的普普通通,怎她堂哥生的這般俊俏,改日要抓着綠蕊問問,給她這個堂哥說門親事!
去西市租了匹好馬,蘇卿往萬佛寺趕去。
另一廂,走在萬佛寺後山小道上的沈穆庭攏了攏身上曲水紋織金鬥篷:“雲起,你說帶我來此處尋春,這春在何處?”
山野裡的溫度不比城中,夾山風吹來不比冬日寒風好多少。
沈穆庭笑着與他說話,心中已是不悅。
他說完,沒聽有人應聲,回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
當即心下一肅,他孤身一人在此荒僻之處,若有歹人謀害,隻有死路一條。
轉身往來時的路往回去。
卻聽身後幽幽一聲輕喚:“太子殿下……”
好似妖精出沒,山鬼勾魂,水霧朦胧的山谷裡混着濕漉漉的水汽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縷呼喚。
回頭看去。
看見那岩石後有個香肩半露的美人。
目光流轉間巧笑盼兮,頭上雲鬓斜墜,珠簾半遮面,露出一片香肩膚若凝脂,吹彈可破。
“太子殿下,我就是你的春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