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璨低着頭。在面具的遮掩下,她控制不住的抿着嘴流淚。直到現在她都不敢去看自己按下扳機的右手。
唐三沒有說話,隻是更用力的握住郁璨的手臂攙扶着她。
等走到後台,看到除了戴沐白的四個人都在嘔吐着,小舞也憋不住了,她松開還在顫抖的郁璨,轉身摘掉面具,加入幾人當中。
“小三,我們剛才......”戴沐白艱難開口。
“老師說,他們都是一群暴徒。”唐三攙扶着郁璨不讓她倒下,有些艱難的開口。
“可是,我們......”榮榮眼中閃爍着淚光。
“我們是不是錯了?”奧斯卡迷茫的看着剛才按下扣闆的,現在還在微微顫抖的手。
“作為一名魂師,這是你們早晚要面對的問題。”大師走了過來。
“眼前的一切,是你們必須要度過的難關。現在面對,總比你們将來在可能出現的戰場上面對要好得多。否則,倒下的就是你們。”
大師歎一口氣,拍拍奧斯卡的肩膀:“任何一名強大的魂師都必須經曆這些。任何一場戰鬥的勝利也都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
弗蘭德這個時候也已經趕到了。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這一群孩子:“兇神戰隊以鬥魂為借口,實際做的是暴力犯罪的事,在銀鬥魂級對戰中就擊殺六十三人次,傷殘九十八人次。這樣的犯罪不但沒受到懲罰,反而為他們赢得了收入。更受到了一些勢力的關注和邀請。”
“兇神戰隊被暗器重傷,雖然性命無憂,但是完全喪失了戰鬥力,以後也不能為非作歹。對廣大魂師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現在收好手中的面具,跟我們離開這裡。”大師對他們說到。
這一天晚上,史萊克一行八人徹夜未眠。
郁璨在回到酒店後,就拒絕了和任何人的交流,沒有回房間,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弗蘭德有些擔心,想要跟上去看看情況,被大師攔住了。
“别擔心,她會想明白的。”
郁璨一個人來到了酒店的樓頂,她呆呆的看着月亮。
這月亮,天空,星星,雲朵都和從前很像很像,可是卻也完全不一樣。
她想家了。很想很想。
本就沒有幹涸的淚水再次湧出。那種萦繞不散的,淡淡的排斥感瞬間暴漲,讓她覺得周圍的一切竟然沒有任何是值得她留戀的。
她好像一直和這裡格格不入。
郁璨泣不成聲,鬥魂台上發生的一切還在她眼前不斷浮現。哪怕知道那是惡人,哪怕他們現在沒有性命危險,但......
唐三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璨璨,你......”
郁璨擡起朦胧的淚眼看向他。
“小舞她們說你一直沒有回去,很擔心,我們出來找找你。”
他對着同樣出來找郁璨,此時也注意到他們的戴沐白揮揮手,戴沐白沖他點點頭,就先回去通知另外幾人已經找到郁璨了。
唐三在郁璨旁邊坐下來,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遞給她一方紙巾。
看郁璨接過去,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郁璨繃不住,瞬間爆哭出聲,一邊哭還一邊哽咽着對唐三說:“對不起......讓......讓你們但心了。”
唐三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我們都是同伴,璨璨。”
朱竹清從後面把郁璨抱入懷中。
郁璨回頭,就看見不知道何時已經全部聚集在天台上的史萊克一行人。
剛剛的虛無感瞬間散去,郁璨流淚卻流的更兇了。她把頭埋在朱竹清懷裡,毫無顧忌的大聲抽噎。帶的一旁榮榮本來止住的淚水又瞬間崩塌下來。
天台上瞬間混亂成一團,馬紅俊和奧斯卡也繃不住哭出來,剩下幾個人無奈的圍在四人身邊,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好像還是不能很好的适應這個世界,郁璨一邊流淚一邊想到。但她有着一群那麼好,那麼好的朋友,看到他們,她好像也有勇氣繼續去面對了。
3.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史萊克一行人就又出發了。
還是和昨天的配置一樣,郁璨和大師坐在鵺上,剩下的人在下面跟着趕路。
郁璨取出筆記,準備和大師借着進行昨天沒有完成的課程。
大師伸手推回眼前的本子,溫和的對郁璨說:“不着急,我們先來聊聊吧。”
郁璨有些懵的收回手,疑惑的看着大師。
大師看着眼前這個特殊的孩子,他用幾乎是他能用出來的最溫和的嗓音開口說道:“璨璨是怎麼看待以殺止殺的呢。”
郁璨怔怔的擡頭對上大師的視線,發現他的眼神中隻有鼓勵,這一次談話也隻是單純的想要聽聽她的想法罷了。
于是她毫不猶豫的開口:“這是絕對不合理的。”
大師笑了笑,點頭肯定到:“對,這是不合理的。”
“那你怎麼看待,在危難到來時,殺掉一個沒用的人,去救100個有用的人的?”
“這更不合理。”郁璨皺眉,在大師帶着鼓勵的目光中,她繼續開口,“生命的價值不能用有用無用來衡量。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珍貴的,無價的。”
“是這樣的,繼續說。”大師開口肯定。
“我想。”郁璨想如何将這些早就植根于她的靈魂的思想用合适的語言表達出來,“首先說以殺止殺。”
她躊躇這開口:“不管是什麼原因,個人沒有審判的權利,一個人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應當由法律所決定。”
“然後是第二個。”她說,“還是那句話,我們沒有權利去任意剝奪他人的生命。”
她開口補充到:“*或許在危難來臨的時候,我們有一種道德上的義務,我們可以為了保全别人的生命來犧牲自己。但這隻是對我們個人的道德義務,我們不能将它變為,我可以犧牲他人來保全我自己或者保全另一些人。”
“*那就是錯誤的。因為道德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一種自律,而不是他律。”
“所以你如何看待兇神戰隊的事情?”大師繼續追問。
郁璨沉默了良久。
“這是法律的漏洞。”郁璨開口,“因為在鬥魂台上,所以死傷不論。這是完全不合理的。也因此,兇神戰隊明明是惡意剝奪他人生命,卻受不到任何的懲罰,反而得到了獎勵。”
“那你們呢。”
“我們......”郁璨艱難開口,“我們也是利用了這個漏洞,将他們淘汰出局。”
事實上來說,他們也是在做以殺止殺,犧牲他人來保全另一些人的事情。
大師緩緩的笑了:“是的,璨璨。”
“我今天想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些了。”他拍拍郁璨的頭,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溢出的淚水,給她遞上手帕。
“你的家庭把你教導的非常好。”他看着擦眼淚的郁璨,“我想,你一定是從一個非常和平的地方走出來的。”
“如果我去問史萊克剩下的任何人剛剛的那些問題,他們也肯定都知道這是不對的,但他們見過太多了這種事情了。而常見是會讓人麻木的。”
“對于他們來說,昨晚最大的刺激來源是親自動手的那個動作,但我想,對你來說,最大的刺激是你心中的堅持受到的沖擊。”
這不是說史萊克其他人不對這件事本事有所觸動,也不是說動手本身對郁璨沒有影響。
“所以,我相信他們很快就能調理好,但我害怕這件事對你影響過大。”
“璨璨,你看,這片大陸并不是那麼和平,制度也沒有那麼健全。魂師和普通人武力值的失衡讓法律對于魂師的約束低到了一定程度。這是這片大陸的不合理之處。”
“但是你從家裡出來了,璨璨,你走到了這個環境當中。現在在學院裡有老師護着你們,但我和史萊克學院的其他所有老師都希望在畢業之後你們仍然能夠繼續好好成長。”
“我想你的父母也是這樣想的,他們也希望你在離開他們的庇護之後,仍然能夠好好生活,所以他們放你出來遊曆。”
“保持你的初心,璨璨,你沒有任何錯。保持你的憤怒,你的質疑,但不要被這些困住,這些是你的動力。帶着這種想法繼續向前去嘗試,我一直相信,你們都有着改變這片大陸的能力,去讓這裡變得越來越好吧,璨璨。”
淚眼朦胧之中,郁璨對着大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