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事。”樂衍強裝鎮定,走到席間坐下,“如何給林商祁定罪呀?”
“杖刑流放,其他渎職枉法的官員,全部處斬。”
“就如此?”樂衍氣笑了,“那些個官員該死,林商祁也該死啊!我聽李夏鹭講了幾句,林商祁樁樁件件都是死罪,旁的不說,多少人被他打死了?多少人被他糟蹋,死了瘋了,多少人的屍骨還在亂墳崗上扔着呢,這不輕不重的懲罰,算什麼?”
樂衍不等青鸾歌說,又接着道:“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隻因爹是大官立下戰功,所以就此寬恕了罪大惡極命案累累的兒子?都說天盛朝不同于前朝是法制理政,如今不過天下稍定,便如此定罪,那和前朝又有何異?還談什麼盛世之始萬物更新。”最後一句話,在青鸾歌的注視下,漸漸小聲了。
青鸾歌的身份成謎,樂衍不知用什麼态度與她這些話,這些話可真是膽大包天,樂衍不會輕易與旁人說,但在青鸾歌面前,竟沒有任何顧慮便說了。
這樣的不自覺,讓樂衍有些慌。
青鸾歌若有所思,“你希望他重判?”
“不是希望!他罪有應得!死了才換好人清淨!”樂衍憤憤的起身走開,去外面洗漱,待樂衍回來,青鸾歌開口道:“樂典藥可去做谏官。”
“你取笑我!”樂衍手裡拿着洗漱的小包,轉頭向青鸾歌瞪眼,青鸾歌道:“法不阿貴,林墨的确為天盛立下汗馬功勞,但他犯了大忌。”
樂衍趕緊坐回去,“啥意思?”
“青龍左中台乃是直達天聽之機要,他一個知州,與青龍左中台數名官員私交甚密,多有以權謀私之事,更有結黨營私蒙蔽聖聽之嫌,再者... ...”
樂衍早就坐在一旁吃起了飯,邊吃邊點頭。
青鸾歌在旁看她吃香,轉話道:“再說。”
“哎!”樂衍小嘴鼓鼓的咀嚼,不滿道:“‘再者’什麼,你還沒說呢。”
青鸾歌賣關子,“這點要看林墨會如何做。”
樂衍呲呲喝粥,“哼。”不再多問。
過了兩日。
樂衍和青鸾歌,倚在院中的躺椅尚,神情悠閑,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樂衍扔了一桌的果子皮,巴拉巴拉小碟,裡面的吃食吃得七七八八,全是這兩日在城裡搜羅來的,“過會兒,我們去林府那邊瞧瞧如何?”
青鸾歌掃過淩亂的小桌,隻有杏仁酥幸存,“我去取些蜜餞來。”
樂衍笑眯了眼,支起胳膊肘,“好貼心的青鸾娘子,辛苦了哦。”
青鸾歌見樂衍狡黠的模樣,端起杏仁酥的碟,淡笑道:“我再去取些杏花山糕。”
樂衍啊的一聲,‘生無可戀’躺回躺椅。
青鸾歌笑着挑了挑眉。
待青鸾歌離開小院子,樂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手心微擡,一隻黃豆大的黑甲蟲起飛,快速飛出了小院,青鸾歌啊青鸾歌,你帶我出宮,真的隻為辦事嗎?為何師父在此時如此急的要找我呢?
樂衍躺在椅上,用小臂遮住眼睛,早早知道不該靠她太近,但總是情不自禁,從見她第一眼,便生了親近之意,她像平靜無波的海,就算畏懼它的未知,卻依然向往它的未知,想要知道海的盡頭是什麼,盡管探索的過程中,有太多的恐懼要去克制。
青鸾歌取回吃食,樂衍已經入睡,兩人院中小憩,之後一同出了小院。
兩人在城裡轉了一圈,樂衍又買了幾個小物件,到林府時,林府門外已經圍了好些人在竊竊私語。
大多是些“活該”“老天開眼”一些類似的。
樂衍嘴裡鼓囊着吃食,對青鸾歌随口道:“看來這林商祁橫行已久,沒了人心。”
此時的林商祁穿着囚服,被押着跪在林府門外,早就沒了往日的嚣張跋扈,一臉的驚恐大聲向旁邊的男子求救,男子身着玄紅官服,身材魁梧,已過天命之年,正是匆匆趕來的林墨,平日裡沉穩嚴肅的一人,此刻已經失了官威儀态。
眼看府中又被搜出來兩具屍體,林墨徹底灰白了臉,佝偻了身子。
前些年一直四處征戰,家裡的事情少管,心有愧疚,以至于每每兒子闖禍,也沒有多去管教,該擺平還是要擺平的,誰曾想,這兩年他越發的無所顧忌,這次母親瞞下了出人命的大事,讓這逆子闖下了彌天大禍啊!
林墨想着再去找找關系,怎知都沒了回信,心知有了變數,心裡徹底沒了底。
“我的孫子啊!我苦命的孫兒啊!”一個老太太身着華服,拄着拐杖,被一個美婦攙扶着,兩人鬓角紛亂,跪倒在林商祁身前,抱頭痛哭。
樂衍站在人群裡,遠遠瞧着林府一幕,高興直打飽嗝,“咿?那個是林府主母?”
青鸾歌看過去,“嗯,徐州王貞。”
“她沒耳朵啊?”
人群中,有人聽到樂衍問,湊過來興緻勃勃道:“被林墨割了。”
“啊?”樂衍嘶了聲,嘴裡的豆子不香了,“為啥?”
那人抹了把臉上被噴的豆沫子,老有興趣讨論這些事兒了,“那個王氏啊,帶了老多的嫁妝,林墨呢,從前是個武官沒啥家底,又怕戰死了王氏改嫁,就把王氏耳朵割了。”
樂衍捏着豆餅,融入到人群讨論的氛圍中,問道:“怕改嫁就割耳朵?守貞啊?”
“哎喲,”另個人湊過來,“是嫁妝喲,王氏改嫁,嫁妝不就帶走了,割了耳朵誰還敢要啊,嫁妝不就留下了。”
樂衍捏碎豆餅,“王氏的家人,不和林墨翻臉?”
“翻臉啥呀,也就鬧了一段日子,王氏三個弟弟都考上了官,林墨那時正風光,為王氏弟弟多有疏通!”
樂衍吃不進去了。
“嘿,你們看,那個人,是不是新任知州?”
“哪兒那麼快,是上面的官來了。”
“走吧。”樂衍情緒有些低落,與旁邊的青鸾歌出了人群,也不願多逛了,回到小院。
官兵擡着從林府搜出來的證據,押着林商祁及其親眷,哭的喊的沸沸揚揚一群人,押往府衙。
百姓拍手叫好,遲遲不肯散去,跟着一起去瞧熱鬧,好晚後,林府門口一片散亂,府門大閉,隻留兩個官兵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