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德,你想押哪隻?”
紮克斯拿着一張投注單,興奮地問。
“還是那隻金色的?或者你有什麼别的獨到見解?”
克勞德沉默地看了看賽道上那些飛馳的陸行鳥,它們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模糊而快速。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随便。你決定就好。”
紮克斯聽到克勞德那句輕飄飄的話語,非但沒有洩氣,反而更加興緻勃□□來。
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克勞德的肩膀,聲音洪亮地宣布:“好嘞!既然我的好兄弟這麼信任我,那我可得好好幫你挑一隻冠軍陸行鳥!”
紮克斯轉身對着巨大屏幕上滾動的參賽陸行鳥名單和賠率表,煞有介事地研究起來,手指在空中比劃着,嘴裡念念有詞:“嗯——這隻‘黃金旋風’看起來不錯,賠率也挺高,不過它的騎手是個新手。”
“這隻‘暗夜突襲者’耐力驚人,但爆發力稍遜。哎呀,真是難以抉擇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陸行鳥廣場上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但這份熱鬧卻絲毫無法溫暖一行人越來越冰涼的錢包。
“可惡啊!又差一點!就差那麼一個鳥頭的距離!”
紮克斯懊惱地抓了抓他那标志性的黑色刺猬頭,将手裡的廢棄投注單揉成一團,憤憤地丢在地上。他原本興高采烈的臉龐此刻也垮了下來,嘴角習慣性的笑容都淡了幾分。
“我的直覺今天是不是出門忘帶了?怎麼買哪隻哪隻輸啊!”
尤菲更是直接蹲在了地上,雙手抱着頭,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濃濃的生無可戀的氣息。
她面前散落着一小堆同樣被揉成團的投注單,每一張都代表着她“發财大計”的又一次破滅。
“我的Gil啊——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Gil——”
小姑娘的聲音帶着哭腔,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早知道就不聽那個蠢貓胡說八道了!什麼金色幸運,我看是金色災難才對!”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屏幕上正在接受歡呼的、剛剛赢得比賽的冠軍陸行鳥——那是一隻神氣活現的黑色陸行鳥。
愛麗絲輕輕拍了拍尤菲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啦好啦,尤菲,别太難過了。賭博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有輸有赢的嘛,我們隻是運氣不太好而已。”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尤菲。
“下次我們換個别的玩,說不定就能赢回來了。”
蒂法也歎了口氣,她看着空癟了不少的錢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來陸行鳥比賽不太适合我們呢。早知道就少押一點了。”
她轉向克勞德。
他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眼神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此時已是深夜,空中隻剩下了五彩的霓虹燈。
他們剛剛從座位上起身,就聽到了刺耳的廣播聲,不遠處的人群喧鬧,他們正紛紛撤離。
【“因設備失調,金蝶遊樂園将在10分鐘後停電。感謝各位遊客的本次參與,此次的票價我們将會返還1500Gil……”】
尖銳的廣播重複着。
【“因設備失調,金蝶遊樂園将在10分鐘後停電。感謝各位遊客的本次參與,此次的票價我們将會返還1500Gil……”】
人群中,大多是抱怨的聲音,還有幾個賭徒的埋怨。
但克勞德敏銳的感覺到了更多。
槍聲。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他轉頭看向紮克斯,他的表情也一變。
“克勞德,你聽到了嗎?”
紮克斯的聲音壓低了許多,平日裡陽光開朗的聲線此刻也染上了一層凝重。
他青色的眼眸警惕地掃視着因停電預告而愈發混亂的人群,手臂依舊下意識地護着身邊的尤菲。
破壞劍雖然被布匹包裹着,但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握住了劍柄。
克勞德點了點頭,淺青色的魔晄眼瞳中映照着閃爍的霓虹與攢動的人頭,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是槍聲,還有軍隊的制式皮靴踏地的聲音,至少一個小隊。”
他頓了頓,補充道,“目标明确,行動有序,不像是在疏散人群。”
“神羅的士兵?”
紮克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看了一眼克勞德緊握符文劍的手,心中了然。
就在兩人交換信息的短暫片刻,愛麗絲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她輕輕拉了拉蒂法的衣袖,柔聲道:“蒂法,我好像聽到了不太好的聲音,不是人們的吵鬧聲。”
蒂法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警覺,她側耳傾聽,很快也捕捉到了那夾雜在混亂中的不和諧音符:“嗯,我也聽到了,像是金屬碰撞和…槍械上膛的聲音?”
“什麼什麼?槍聲?神羅士兵?”
尤菲本來還在為即将到手的1500Gil退款而盤算着買什麼零食,一聽到這些關鍵詞,小臉瞬間又緊張起來。
“不是吧!我們走到哪裡神羅就追到哪裡嗎?我還沒把這裡的稀有魔晶石都搜刮完呢!”
人群慢慢的消失在廣場中,此時,居然隻剩下了他們。
那些因比賽而搭建的華麗布景,在失去了簇擁後,顯得有些孤寂和怪誕。空氣中彌漫着未散盡的爆米花甜香、汗味以及一絲隐約的火藥味。
凱特·西騎在搖搖晃晃的莫古力玩偶上,頭頂的擴音器發出幾聲“滋啦”的電流聲,它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哎呀呀,各位不必驚慌,讓本先知來為你們解讀一下眼前的局勢,庫啵!”
它故作高深地轉了轉貓頭。
“根據我剛才緊急進行的‘災厄預警’占蔔,這次事件,嗯——雖然看起來很麻煩,但似乎與我們并無直接關聯。不過嘛,命運的絲線總是錯綜複雜的,說不定我們會被卷入什麼意想不到的漩渦呢!”
就在此時,廣場上方的巨大魔法屏幕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爆鳴聲,緊接着,所有的燈光,包括那些瘋狂閃爍的霓虹燈,都在一瞬間徹底熄滅了。
整個陸行鳥廣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隻有遠處摩天輪頂端那幾個應急指示燈還在微弱地閃爍着紅光。
“該死!真的停電了!”
巴|雷特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響亮。
“大家别慌!都别亂動!”
紮克斯立刻高聲喊道,試圖穩住局面。
“克勞德,你還能感知到那些士兵的位置嗎?”
黑暗中,克勞德的聲音冷靜地傳來:“他們停在了摩天輪下方的一個入口附近,似乎在進行某種殲滅行動。那裡…有打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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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記憶的路線,他們一路往外走。
血的味道越來越濃。
槍聲和腳步聲一開始是逐漸急促的,然後,慢慢的轉弱。
一切歸于寂靜。
愛麗絲正和蒂法牽着手往前,忽地,不小心踢到了什麼——
那是一具被攔腰斬斷的屍體,器官組織一股腦地從軀殼的下半部流出,神羅的士兵在死前還戴着頭盔。
“……”
愛麗絲那一瞬間幾乎要驚叫出聲,但很快被她強壓了下去,隻剩下一聲短促的抽氣。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蒂法的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蒂法反手握住了她,掌心傳來的溫度帶着一絲安撫的力量。
紮克斯瞥見那具屍體,瞳孔稍微縮了縮。
這樣幹脆的殺戮方式……
“大家小心腳下,”紮克斯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我們不能在這裡停留,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區域。”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克勞德突然停下了腳步。
“等等。”
紮克斯立刻警覺起來:“怎麼了,克勞德?”
“前面……又有屍體,不止一具。”
克勞德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他淺青色的魔晄眼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芒,能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捕捉到一些輪廓。
紮克斯聞言,示意大家停下。他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型的應急照明棒,輕輕一折,“咔哒”一聲,柔和的白色光芒瞬間驅散了周圍一小片黑暗。
光芒所及之處,景象慘不忍睹。
幾具神羅士兵的屍體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堆疊在地上,他們身上的盔甲被撕裂開巨大的口子,皆是一刀幹脆的腰斬斃命。
“我的老天,”巴|雷特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那隻機械臂不自覺地握緊了,“這,這是什麼怪物幹的?一刀,就把人給劈成兩半了?”
尤菲緊緊跟在愛麗絲身後,探頭探腦地看着那些屍體,小臉有些發白,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哇啊,好厲害的刀法!這些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吧?是被偷襲了嗎?還是正面硬剛的?”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帶着一絲興奮。
“會不會是什麼傳說中的劍聖幹的?或者是某種超級厲害的魔物?”
“不像是魔物。”
克勞德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具屍體斷裂的盔甲邊緣。
“切口非常平整,而且帶着極高溫灼燒的痕迹。這不是單純的利刃造成的。”
這種時候,紮克斯,罕見的沉默了。
他一言不發。
克勞德繼續分析。
“神羅的部隊訓練有素,即便面對突襲,也不可能如此毫無還手之力。除非……”
“除非攻擊者強大到讓他們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愛麗絲輕聲接口,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眼神卻很堅定。
“而且,從這些屍體的分布來看,他們似乎是想從不同的方向包圍某個目标,但反而被逐個擊破了。”
蒂法點了點頭,補充道:“就像是狩獵。隻是,這次神羅士兵成了獵物。”她看着那些年輕士兵扭曲的面容,心中升起一絲不忍,“他們看起來都很年輕,卷入這樣的戰鬥,真是……”
她厭惡神羅,但這些都是鮮活的生命。
應急照明棒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勉強照亮腳下沾染着暗沉血迹的道路。
空氣中的血腥味如同實質般濃稠,混合着金屬的鐵鏽氣和一種難以名狀的焦糊味,刺激着衆人的嗅覺神經,每一次呼吸都帶着令人作嘔的沉重感。
越是靠近摩天輪的基座,這種壓抑的感覺就越是強烈。
高大的鋼鐵結構在夜幕中投下巨大的陰影,如同潛伏的巨獸。
摩天輪本身已經完全停止了運作,那些曾經五彩斑斓的轎廂此刻如同一個個懸挂的鐵棺材,靜默地俯瞰着下方發生的一切。
“……等等。”
最前方的克勞德停下了腳步,他伸出手,攔住了與他一同向前的紮克斯。
黑發男人的聲音含着壓抑。
“克勞德,我知道這是誰,這是……”
咔擦。
摩天輪的燈光刹那間點亮。
成千上萬的彩燈在一瞬間被同時點燃,迸發出刺眼奪目的光芒。赤、橙、黃、綠、青、藍、紫——
夢幻般的色彩驅散了濃重的黑暗,卻也将這片區域徹底變成了一個光怪陸離、血腥斑斓的人間煉獄。
被腰斬的、被洞穿的、被撕裂的神羅士兵屍體橫七豎八地鋪滿了地面,破碎的裝甲片混合着凝固的内髒與斷裂的骨骼,在五彩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種詭異而妖豔的光澤。
濃稠的血液彙聚成溪流,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将潔白的沙地染成一片片深淺不一的紫黑。
她站在最前方。
銀色的低馬尾飄舞,與此顯現的,是那璀璨的瑩綠色眸子,在五光十色的照耀下,像是最珍貴的綠水晶。
那把半人長的大太刀在女人手中稍稍搖晃,将多餘的血漬甩到地上,濺起細微的漣漪。
“薩菲羅斯,好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獨特的、仿佛事不關己的随意。
随後,她偏過頭,與克勞德此時瞪大的淺青色眸子對視。
“……”
哐當。
摩天輪,啟動了。
巨大的鋼鐵骨架在沉默中開始緩緩轉動,帶動着一個個空蕩蕩的轎廂,如同午夜幽靈的巡遊。
每一節轎廂上都點綴着無數細小的彩燈,斑斓的燈光随着轎廂的升降而移動,在地面投下不斷變幻、扭曲拉長的光影。
同時,紫色的熒光在她身側凝聚,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凝聚、拉伸、塑形。
那熟悉的面容。
銀色的長發如同月光凝成的瀑布,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和背後,幾縷不羁的發絲垂落在光潔的額前。
右手随意地捏着一塊金屬制的圓球,左手則優雅地按在腰間那柄狹長太刀的刀柄之上——正宗。
那雙曾令無數神羅士兵敬畏與恐懼的魔晄眼眸,此刻正平靜地注視着她。
是薩菲羅斯。
“嗯。”
男人平靜的回複,接着,将左手的鐵球遞給她。
愛麗絲認出了那是古代種神殿的鑰匙石。
薩菲羅斯偏過頭,與她一起,并肩與一行人對立。
刀光閃爍。
“轟隆隆——”
老舊的機械運轉聲混合着某種歡快的、卻在此刻顯得無比刺耳的遊樂園背景音樂,突兀地打破了先前的死寂。
仿佛一場盛大的、血腥的慶典,在猝不及防間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