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被尤菲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她努力回憶着:“帽子,就是黑色的,軟軟的,還會發綠光!它,它還會動!”她一邊說,一邊用小手比劃着。
“發綠光還會動?!”
尤菲的眼睛更亮了,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一定是稀有的魔法材料制成的!小妹妹,那個邪惡陸行鳥往哪個方向跑了?你知道它在哪裡嗎?”
巴|雷特在一旁聽着,粗重的眉毛擰了擰,低聲哼道:“什麼魔法帽子,我看就是個普通的玩具。小孩子的想象力可真豐富。”
紮克斯看到尤菲那副财迷心竅的樣子,搖了搖頭,他拉了拉尤菲的胳膊:“好了好了,尤菲,别吓到小妹妹了。”
“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說不定那個‘邪惡陸行鳥’就在鬼屋裡面藏着呢!”
尤菲被紮克斯拉着,嘴裡還在嘀咕:“魔法帽子啊,發光的帽子……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但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大部隊移動。
小女孩最終還是沒有跟着進去,她向衆人揮了揮手,大聲喊道:“陸行鳥劍士加油!姐姐們加油!大家加油!”
紮克斯回頭朝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往前跑,攬着克勞德的肩膀,與衆人一齊邁進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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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德是第一個出來的。
鬼屋内部的空氣沉悶而混濁,充斥着幹冰的甜膩氣味和不知名香料的刺鼻芬芳。
相比之下,外面遊樂園喧嚣的夜風,雖然也帶着各種食物的複雜香氣,卻讓他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不少。
他不喜歡那種刻意營造的恐怖,更不喜歡被封閉在狹小空間的感覺。
呼出一口氣,胸腔中那股壓抑的感覺随之消散了一些。
金色的發絲被出口處的強風吹得有些淩亂,克勞德下意識地擡手理了理。符文劍沉重的分量壓在背上,這熟悉的觸感反倒讓他安心。
鬼屋的出口連接着一條相對僻靜些的走廊,通往更廣闊的廣場。
此刻,出口附近也擠滿了剛剛結束“冒險”的人們。
他們大多三五成群,臉上帶着劫後餘生般的興奮,或者仍在回味剛才的“驚吓”,叽叽喳喳地讨論着。
孩子們的尖叫聲和成年人的大笑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歡樂的噪音背景闆。
克勞德對這些喧鬧充耳不聞。
他走到旁邊一條略顯空蕩的長椅旁,安靜地坐了下來。長椅冰涼的觸感透過衣物傳遞過來,讓紛亂的思緒沉澱了些許。
将符文劍從背後卸下,小心地立在長椅旁邊,他垂下眼睑,視線落在地面那些被霓虹燈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影子上。
“陸行鳥劍士。”
她也喜歡叫他……這個稱呼。
不過,他不是什麼陸行鳥。
他隻是克勞德·斯特萊夫,一個普通的萬能幫手,一個……無能的、迷失了方向的人。
他不喜歡被那麼多人注視,也不喜歡成為議論的焦點。
在剛才的鬼屋裡,雖然光線昏暗,但他依舊能感覺到那些若有若無投向他的目光。那些同伴們,他們似乎總能輕易融入各種環境,而他卻像個異類,格格不入。
他擡頭看向鬼屋出口的方向,等待着紮克斯他們出來。
紮克斯那家夥,肯定又在裡面玩瘋了。愛麗絲和蒂法,她們大概會被那些扮鬼的工作人員吓到吧?
巴|雷特大概會一路抱怨,赤紅十三估計會對裡面各種奇怪的妝造感興趣,尤菲則可能在搜刮什麼“戰利品”。
靠在長椅上,克勞德微微偏過頭。
甜膩的微風拂過,從他身側的巷子裡,忽地蹦出一個巨大的陸行鳥玩偶。
他淺青色的眸子與陸行鳥玩偶頭套上黑色的塑料眼睛相對。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緩慢鍵,周圍喧嚣的人聲、鼎沸的音樂、食物的香氣,都如同潮水般向後退去,隻剩下他和眼前這隻奇怪的陸行鳥。
“……”
沉默。
甚至是安靜的。
“……啾?”
過了會,陸行鳥玩偶歪了歪它那巨大的腦袋,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含糊的、模仿陸行鳥的叫聲。
那聲音悶悶的,像是從厚重的玩偶服裡艱難地擠出來一樣。
這隻陸行鳥玩偶,比之前在入口遇到的那些要更“精緻”一些,或者說,更“臃腫”一些。
它的黃色絨毛看起來很新,也很蓬松,圓滾滾的身體套在一個未知的人身上,顯得有些滑稽。
巷子裡的光線比廣場上要暗淡許多,這隻陸行鳥玩偶幾乎是突兀地從陰影中“跳”出來的。
真正的陸行鳥,它們膽小,迅捷,羽毛帶着陽光的氣息。
而眼前這個,隻是一個笨拙的、被填充起來的空殼。
克勞德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盯着這個金蝶的工作人員看,或許隻是單純的在發呆吧。
“啾?……啾?”
克勞德的視線從它那揮動的“翅膀”移到它圓滾滾的肚子上。
他想起了在米德加,她收藏的那些奇怪的周邊玩偶,肚子被塞滿了棉花,捏起來軟綿綿的。
還有……她喜歡戳那些軟綿綿的東西。
最終,克勞德移開了視線,看向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我不用拿地圖,謝謝。”
他低聲說道,聲音很輕。
陸行鳥聞言,麻利的蹦跶走了,它的速度比起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快了不少。
克勞德安靜的盯着地面。
“……咳咳。”
刻意的咳嗽聲,卻壓的很低,仿佛是怕驚擾什麼。
他擡起頭。
陸行鳥胖乎乎的“翅膀”上捏着一包酸角幹,包裝簡單,看起來像是那種炸雞店免費贈送的小零食。
但克勞德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曾經的,尼布爾海姆産的手作小零食。
他愣了愣。
最終,克勞德伸出手,從陸行鳥玩偶的“翅膀”上接過了那包酸角幹。
牛皮紙的粗糙觸感和裡面酸角幹的堅硬形狀,都真實得讓他心頭發慌。
“為什麼給我這個?”
陸行鳥玩偶沒有回答。
它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分發零食的工作人員——龐大的身體靈巧地一轉,蹦蹦跳跳地,再次消失在了巷子深處的陰影裡。
克勞德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手中緊緊攥着那包酸角幹。
他低頭,看着包裝上熟悉的字迹。那是尼布爾海姆雜貨店老闆娘特有的,歪歪扭扭的花體字。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哇哈哈哈!吓死我了!剛才那個吊着的骷髅頭差點砸到我的鼻子!”
紮克斯的大嗓門第一個響了起來,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興奮。
緊接着是愛麗絲帶着笑意的聲音:“紮克斯,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好不好?還把人家骷髅的牙齒都給碰掉了一顆呢!”
“嘿嘿,那不是因為它太逼真了嘛!”
紮克斯毫不在意地笑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克勞德,還有他手上的酸角幹。
“喲,克勞德!你這麼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在裡面迷路呢!咦?這是什麼零食,工作人員給你發的嗎?”
“嗯,”克勞德含糊地應了一聲,視線從酸角幹上移開,看向走過來的紮克斯,又迅速垂下,“一個工作人員給的。”
他并沒有擡頭去看紮克斯的表情,隻是将那包零食往自己身邊挪了挪。
“工作人員?”愛麗絲也走了過來,她的聲音輕快,“金蝶的工作人員這麼好心呀,還會主動派發零食呢?我剛剛沒有遇到啊。”
她好奇地歪着頭,看着克勞德手中的紙包,“是什麼好吃的?看起來很有特色呢。”
蒂法跟在愛麗絲身後,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包酸角幹上,眼神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認得那種包裝,那是家鄉特有的東西。
她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一些:“這種包裝,是尼布爾海姆的吧?好久沒見過了。”
聽到“尼布爾海姆”這個詞,克勞德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隻是将頭埋得更低了些。
“尼布爾海姆産的?”紮克斯湊近了些,伸手想拿過來看,但看到克勞德那副護食的樣子,又讪讪地收回了手,“真的假的?金蝶遊樂園裡還有賣這個的?”
他撓了撓後腦勺。
“哪個工作人員給你的啊,克勞德?穿着什麼樣的制服?”
“就是一個陸行鳥玩偶。”
“陸行鳥玩偶?”
尤菲一聽到有“免費”的東西,立刻來了精神,她擠到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克勞德。
“是那種穿着黃色大鳥衣服的嗎?它還給了你什麼好東西沒有?它在哪裡?我也要去領一份!”
她搓着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巴|雷特哼了一聲,抱起雙臂,語氣帶着些不以為然:“切,一包破零食而已,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說不定就是哪個新來的員工,随便從哪裡弄來的過期産品,拿來糊弄你們這些小年輕的。”
他頓了頓,又嘟囔了一句,“不過,尼布爾海姆那地方,倒是很久沒聽人提起了。”
赤紅十三蹲坐在□□腳邊,甩了甩尾巴,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克勞德手中的紙包,鼻翼微微翕動着,似乎在分辨那上面殘留的氣味。
“陸行鳥玩偶啊,”愛麗絲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她轉向紮克斯,眨了眨眼,“紮克斯,你還記不記得剛才那個小女孩說的‘邪惡陸行鳥’?它也是穿着玩偶服,還戴着黑色的帽子呢。”
“對哦!”紮克斯一拍大腿,“那個搶棉花糖的家夥!克勞德,你遇到的那個陸行鳥玩偶,是不是也戴着帽子?是不是黑色的?”
“……沒有帽子,就是一個普通的陸行鳥玩偶。”
不知道為什麼,克勞德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将酸角幹小心翼翼地收進了風衣内側的口袋裡,那個位置緊貼心髒,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一點點來自過去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