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垂魔界。
待她将廣樂門的這一攤子事理清後,勢必也要走一趟的。
至于樂淑……
靜容思索着,該把她送到哪裡去,才最安全呢?
樂淑跟走靜容身後,并未察覺到母親的異樣,她轉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雲斐他們離去的方向,那六個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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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城數十裡外,一處驿館内,木心展開《九州地圖精繪版》,平攤着放在桌面上。
中州與西垂魔界名為接壤,實際有大部分的陸地都隔着一道名為歸隙淵的海峽遙遙相望。
西垂魔界那頭,臭名昭著的幽冥河穿過經年屍骨堆就的泣骨崖,攜着濃厚黑沉的怨氣從崖頂高空之上垂直落入歸隙淵内。這一處入海口無人敢貿然接近,因那沖天怨氣能輕而易舉地蠱惑築基期及以下的修士,令他們懵然無知地葬身大海。
而在中州這一頭,海面與陸地接壤時,明顯平緩得多。就在距離雲斐他們所處的驿站再往西不過幾日路程遠的地方,亦有一處入海口。江水清冽,各類魚蝦養活了兩岸不少漁民,甚至歸隙淵内不少魚類族群還會一路洄遊,在江中産卵。
鮮為人知的是,這江水再向上溯源,可直達玄玑劍宗禁林之内的一處靈泉。
往回倒個幾百年,歸隙淵的兩岸日子都不好過,彼時源自魔界的怨靈魔氣占領了這一道幽深寬闊的海峽,魔氣所到之處,難有生靈立足之地。
中州這一側數個大大小小的漁村,則是在隐泉仙尊找到歸隙淵入海口的源頭之泉,又耗費自身百年修行,強行将其秘密移至玄玑劍宗後,才慢慢地聚集起來。
世人隻知天降神迹,寸草不生的歸隙淵畔,中州的這一側竟無端端地一年比一年風平浪靜,肥美的魚蝦一網下去便是滿滿一兜,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凡人遷居到此地,繁衍生息下去。
唯有玄玑劍宗幾位長老清楚,那靈泉被移至禁林後,隐泉仙尊設下一道淨化陣,陣眼處放置着魂玉契,他以一己之力,經年累月地對抗源自魔界大陸的全部魔氣。
“如果我們選擇橫渡歸隙淵,就不必繞遠至三界廊橋處渡海,隻需三日,便可直達西垂大陸。”木心指尖在地圖上深色的歸隙淵上橫着劃了一道,把這條捷徑示意出來,“但到了魔界大陸,海平線蜿蜒數百裡的泣骨崖将會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難關。”
她頓了頓,又道:“強渡歸隙淵,硬攀泣骨崖,于我們而言雖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假如魔尊候在泣骨崖後,在我們最虛弱的時候發難,就不妙了。”
雲斐思索了會兒,點頭附和道:“這樣的确冒險。”
他碰了碰薛霧的肩頭,頭也不擡地問:“暮沉師兄,你覺得魔尊靈體被你焚毀之後,還有餘力在如此短的時間内趕到泣骨崖後截殺我們麼?”
薛霧順勢向雲斐的方向輕輕一倒,不着痕迹地靠着他,回答道:“失去靈體,魔尊的實力定會驟降,若單他一人趕赴泣骨崖,和送死無異。不過……”
他擡眸掃了一眼其他幾人,才道:“九州大陸諸多仙門,不知像孫兆參這樣暗投魔界的修士有多少。”
言下之意,如果魔尊集結數名高手,在泣骨崖後偷襲,哪怕薛霧也無法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安全無虞。
春永明白自己是最拖後腿的那個,他齒尖輕咬了咬下唇,擡眼道:“如果我們走三界廊橋,沒有泣骨崖魔氣的影響,我再多加小心些,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春永不願把自己與雲斐他們一同放置在那麼危險的境地下,他心中明白,危機時刻其他人為了救他,是不會顧及自身安危的。
金如戈沉吟片刻,道:“魔尊既受重創,以他蟄伏多年的作風,不會再貿然與我們正面交鋒。我贊同方才暮沉師兄所說,魔尊派出像孫兆參這樣的爪牙在沿途橫加阻攔,的确更有可能。正如我們會揣測魔尊下一步的舉動,他心中定也知曉我們欲趁他虛弱直搗西垂魔界,為了盡快抵達,選擇強渡歸隙淵的可能性很大。”
雲斐:“那我們便反其道而行之,從三界廊橋前往西垂,讓魔尊的人在泣骨崖撲個空。這樣一來,雖多耽誤了些時日,但魔尊行蹤飄忽,哪怕到了西垂魔界也要費些功夫尋找,相比而言,在路途上耽擱一下,問題也不算太大。”
“不過,現在敵暗我明,難保暗中沒有窺伺着我們行蹤的眼睛。”雲斐壓低了聲音,警惕道:“我們必須得想法子從魔尊的視線内消失,遁入黑暗中尋覓到他的位置,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雲斐話未言明,但衆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遮天蔽日符,又可以派上用場了。
當初孫兆參就是在遮天蔽日符上栽了跟頭,那影衛雖也在場,但他當時并未識破遮天蔽日符的存在,而就算他将這個情報彙報給魔尊,也不見得有破解之法。
為順利隐藏行蹤,值得一賭。
茶水已涼,相尹端起杯來一飲而盡,提劍起身道:“既确定了下一步,那我們這便走吧。”
話音剛落,驿館門口懸着的風鈴傳來一聲清脆響動。
有人來了。
他們迅速對了下眼神,皆起身隐蔽在窗後,從二樓向下望去。
并非雲斐他們幾人做賊心虛,而是剛讨論了魔尊說不定在安排了眼線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這偏僻驿館就忽然來了人,難免讓人覺得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