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靜止下來，盯着月亮看了半天，最終妥協，一個翻身，套了一套外套，下樓散散心。

沒想到下樓，卻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季銜意會出現在自己小區的小型遊樂場，明燦是完全沒想到的。

明燦裹着外套，對着坐在小鴨子上的季銜意，不太确定地說：“……季銜意？”

那人扭頭了，果然是季銜意。

季銜意也是一副失意的樣子，明燦心裡複雜的想法又有些難捱，她吞咽了一下，頂着夜裡的微風，坐在了季銜意的身邊。

公園三小時定理，和大自然多相處一會兒，可以改善自己的心情。

和季銜意重逢以後，難得有這樣靜谧的和諧時刻，明燦不說話，季銜意也默不作聲，兩個人都隻是看着不遠處，視線沒有落在實處，靜靜感受身邊的風吹草動，和一陣陣拂過的微風。

“你怎麼下來了？”季銜意先打破了寂靜，扭頭看她。

明燦扭頭，才發現季銜意沒有戴眼鏡，于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的發絲在微風裡淩亂了一些，明燦的心忽然猛烈跳了一下。

“睡不着，吹吹風。”明燦愣怔了一瞬間，回複。

季銜意沉默了一會兒，明燦以為兩個人又要回到剛剛的安靜氛圍裡，沒想到季銜意不知道從哪兒拿出兩粒藥，朝明燦遞出了手：“安眠藥，來兩粒。”

明燦擡眼，看到季銜意坦然的眼神，接過了安眠藥，在手裡翻來覆去看。

這是個好機會。

明燦咬咬牙，斟酌片刻還是問了：“你手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重逢以後，季銜意的身上全是秘密，明燦隐隐約約感覺到，這個人肯定也有很多自己的秘密。

但時機一直都不太對，她沒辦法直接問出自己心裡想知道的東西，兩個人中間隔了六年，無數的時空，又都不願意坦然，這樣的交心時刻，可遇不可求。

季銜意陷入了沉默，不說話，也不看明燦。

明燦也不緊不慢，放空了自己的情緒，盯着昏黃路燈照應下，自己的影子。

“我說了，你就會……”季銜意忽然出聲，明燦連忙擡頭看，對方卻霎時間閉上了嘴巴，似乎在思索什麼。

許久，季銜意才蹦出第二句話：“别對我好奇心太重。”

我這是關心你。

明燦哽咽了一下，眼神不自覺在季銜意的手腕上劃過，心裡的苦澀蔓延。

季銜意站起身，低頭看了明燦一眼，她的整張臉都陷在陰影裡，讓明燦看不真切。

要走了嗎？

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她又要逃跑嗎？

明燦看着她，不甘示弱回望。

她忽然想到今天在辦公室，聽到季銜意和李林的聊天。

她不告而别以後過得那麼好，甩掉高中的朋友就像甩掉了累贅，憑什麼呢？

季銜意手腕上的傷疤是明燦唯一覺得算是季銜意過得不好的證明……

“連這一點點希望都不願意給我嗎？”明燦的嗓音帶上了哽咽。

季銜意愣怔，表情有些錯愕。

明燦的語氣帶着哭腔，看着季銜意，她磨出一句話：“這麼多年，你過得其實不好，對不對？”

這是把那點心照不宣藏匿的問題擺在明面上了。

明燦更加泫然欲泣，她在賭，賭季銜意舍不得見到她這樣的表情，賭季銜意願意接住她這個失意的時刻。

她都問得這樣卑微了，也這樣直白了……

“你……”季銜意猶豫很久。

“季銜意！”明燦大了一點聲音，打斷季銜意的。

她聽出來了，季銜意不打算和她說真話。

明燦瞪着她，“我都這樣了，你還是不願意再多說一點嗎？”

她想起這麼多年的點點滴滴，心裡更委屈了，這下，眼底的哭意不是裝出來的了，哽咽徹徹底底染上了她的神色。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哽咽的感覺壓了壓，擡手，攥住季銜意的袖口，低着頭沉默良久。

她的肩膀在顫抖。

季銜意的眼神錯愕了一瞬，似乎真的意識到，明燦是真的在哭。

淚珠豆大落了下去，在路燈下閃爍了幾分。

明燦擡起頭，已經是滿臉的眼淚，她重複了剛剛的問題。

“季銜意，這麼多年，你過得其實不好，對不對？”

季銜意抿緊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