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力感朝姜涼襲來。
他隻能沉默着,亦步亦趨跟在女孩身側。
“隊長同志,我有點好奇。這位楊同志舉報我們安平大隊的村民投機倒把,那麼請問楊同志有什麼證據?我們大隊的人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投機倒把了什麼,又涉及了多少錢貨呢?”
小隊長看向楊銳。
看到糾察小隊長這個态度,楊銳心底有些發慌,但還是強撐着,甕聲甕氣道:“有人看到他進入黑市交易!”
“有人看到?是誰看到的?是楊同志本人嗎?”昭昭眨眨眼睛問。
“……”楊銳正想應下,又覺得不妥,遲疑了片刻,搖頭道,“我是聽别人說的,不能容忍有人挖社會主義牆角,這才實名舉報。”
“所以,我才問呀,這個‘有人’、‘别人’到底是誰?楊同志是怎麼聽說的?實名舉報也要有的放矢啊,楊同志這樣吞吞吐吐的,難不成去黑市的人是你?你去黑市做什麼?”
“不是!我沒有去過黑市!”楊銳眼神閃躲。
他聽到未婚妻金詩琳和朋友說話,才知道姜涼在黑市投機倒把做生意。
也顧不上上工,匆匆請了假跟在未婚妻身後到了黑市,看到未婚妻還心心念念那個啞巴,心裡恨得不行,就揣着煙找到了糾察隊,想着抓個現行,把他弄到采石場做苦力。
沒想到啞巴居然這樣狡猾,在糾察隊到之前,就偷偷跑了!
可不論是他到過黑市,還是未婚妻心裡藏了人都不好宣之于口。
昭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楊同志不是證人、也沒有物證,怎麼能空口白牙污蔑我們苗正根紅的農民同志呢?你和我們農民同志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要陷害他?”
楊銳心中焦急,卻也隻得含糊道:“我是聽路人說的!”
“路人?”昭昭掃視了一眼糾察隊隊員、以及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熱鬧的路人,微微一笑,“路人同志也沒招惹誰啊,楊同志怎麼又污蔑人了?”
路人:“……”
在周圍越來越不善的目光下,楊銳眼神一瞥,指着姜涼背的竹簍子,“投機倒把的證據都在他身上,同志們搜一搜就知道了!”
“你确定?确定這是物證?”昭昭表情嚴肅地看着他。
楊銳不确定。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咬準這件事。
硬着頭皮點頭道:“當然确定!”
昭昭轉而看向小隊長,“隊長同志,如果搜不出投機倒把的證據,楊同志這樣胡亂污蔑農民同志的行為是不是應該要得到懲戒?”
小隊長微揚眉梢,颔首道:“是,随意污蔑革命同志的行為是可恥的,應該要接受勞動改造。”
楊銳渾身一顫。
眼神飄忽地看着小隊長帶着兩名隊員走到姜涼面前,一個搜身、一個檢查背簍。
在找出采購清單、并且和竹簍的東西都對得上以後,他汗流浃背,徹底慌了。
疾跑上前,拉着小隊長的衣袖。
“吳隊長!這不是他的東西!他很狡猾的!這一定!”楊銳的視線落在昭昭身上,指着她大聲喊道,“是她!她在包庇啞巴!他們是共——”
小隊長舉起長杆重重打在楊銳的手上,惡狠狠道:“把他帶回去!”
糾察隊的隊員早就看這個趾高氣昂的舉報人不爽了,這會兒得了命令,走出兩個魁梧的壯漢,一左一右抓着手臂,頓時就把楊銳壓制得動彈不得。
“吳隊長!吳隊長!”楊銳發出恐懼的叫喊。
“閉嘴!”
小隊長沉臉呵斥了一聲,楊銳嗫嚅着唇瓣,掃過人群中的一道身影,眼睛又亮了起來。
“詩琳!你知道真相的!你跟他們說!跟他們說清楚!”
金詩琳面色蒼白,捂嘴退了兩步。
眼鏡在劇烈的掙紮中掉在地上,視線模糊成一片,楊銳心中的恐懼更盛了。
“詩琳!金詩琳!為什麼不說話!你是我的未婚妻,難不成你也要包庇啞巴嗎?!你是不是在跟啞巴搞破鞋!”
“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污蔑我!”金詩琳說完,又捂着嘴,躲在一個大嬸身後。
“胡說!胡說!金詩琳、金詩琳啊——”
小隊長把脖子上的汗巾取下來,塞進了張得老大的大嘴巴裡。
楊銳吐也吐不出來,跑也跑不掉,被汗臭味惡心得直翻白眼,身子一軟倒在了壯漢懷裡。
世界頓時安靜。
小隊長揉了揉發脹的腦仁,擺擺手讓隊員押送楊銳,轉身看向一臉無辜的昭昭,用食指虛虛點了點她,背手離開。
“他是不是認識我們?”昭昭看着糾察隊漸行漸遠,好奇問。
姜涼搖頭,表示不清楚。
昭昭歎了口氣,又問:“他會怎麼樣?”
姜涼還沒有回答,紀林深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雙手抱臂,把幸災樂禍都擺在了臉上。
“采石場至少改造兩個月啰。”
“啊?采石場?”昭昭驚訝了一下,又想起前一世姜涼消失了兩個月,心口微微發緊,酷暑天背脊卻一陣寒意。
姜涼注意到昭昭的害怕,制止紀林深繼續說話,垂眸關切地看着她。
昭昭不想在縣城呆着了,仰起腦袋望着姜涼,“我們回去吧。”
姜涼點頭。
昭昭伸手,想接過梨花。
姜涼搖搖頭,為迷迷糊糊睡過去的小孩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今天的生意泡湯了,紀林深也想回家,就跟在兩人身邊,剛走出兩步。
“姜涼。”
看到期期艾艾湊上來的金詩琳,紀林深條件反射,拉着姜涼就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