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這夜睡得不安穩。
她總覺得有一根不安分的手指,從她鼻尖慢吞吞地往下滑動,沿着脖頸、手臂、直到腰間、腳心……若即若離。
她氣呼呼地醒過來,剛想埋怨辟星不遵守約定,趁她睡覺的時候逗弄她,卻發現柔軟的大床上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年年雙眼迷蒙地抱着軟枕,有點困惑。
難道……這隻是她做的一個夢?
如果是夢,年年不止一次做這個夢。
夢裡她通常被手指細細撫過,叫她低聲喘不過氣。
可夢裡也有被手臂抱在懷中,溫暖舒适的就像被窩。
醒來後,年年時不時盯着辟星看,他坐在屋檐上,有心靈感應似的,回頭看着她笑。
年年臉一紅,忙擰過頭,聽見飛淩問她:“娘子……那位郎君,究竟是何人?”
“是打金匠。”
飛淩将茶葉清洗幹淨,猶豫道:“……村子裡的妖說,他夜晚溜進你家中,也許,是有妖看岔了吧?”
“啊?嗯……可能吧。”年年含糊道。
也可能是完全沒看岔。
年年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根本不是夢,就是壞貔貅屢教不改,不聽她說話,自己做決定,趁她睡覺偷偷逗弄她。
大人可以變作煙霧,到處遊走。
大人來無影,去無蹤,神通廣大,能将泓折磨她的媚毒消了去,輕輕松松将泓湮滅,還能将自己的魂塞到她的身子裡,保她逍遙天地,活得快快樂樂。
這樣的大人,要偷偷做點什麼不讓她發現,簡直太容易了!
年年忽然站起來,叉着腰,豎着眉對屋頂的神獸大人發話:“打金的,下來呀。”
打金的?
辟星慢悠悠地擺弄煙杆,慵懶得漫不經心,撐着頭道:“呵,叫誰?”
“辟——星。”
年年叫他的大名,半點不怕他,肆意指揮他去洗茶葉。
洗的這一部分,是留給村民們吃茶的,其餘的,則賣到不遠人類的鎮子上。
辟星擡擡手指,茶葉刹那清洗幹淨,他煙杆裡那些煙霧更是靈敏,幻化出幾雙靈巧的手兒,将每份茶葉打理好,平均分配在茶罐裡,整整潔潔,幹幹淨淨。
年年睜大眼:“……你作弊。”
“嗯哼。”他從屋檐上悠然落地,當着飛淩的面,将她唇邊的發,勾到耳後,親昵道,“我的報酬呢?”
“大人沒有報酬。”
“飛淩都有,我沒有?”他黑臉道。
大人真是的,怎麼事事都要和飛淩比?大人是大人,飛淩是飛淩,有什麼好比的啊。
年年堅持道:“大人要好好做,不能耍賴。”
辟星盯着她,她也盯着辟星,她瞧着他的衣襟半開,雖是灑脫不羁,但沒個模樣,若被其他人看見怎生是好?
年年上手幫他将衣裳整好,悄聲道:“大人衣裳都沒穿好,晚上是不是偷偷做壞事了?”
辟星笑了笑,俯身在她耳邊悄聲說話,震得她耳廓發麻:“答應你的事哪件沒做到,我做得好,你不誇我,反倒冤枉我,真讓我傷心。”
年年嗔他一眼,用氣聲道:“大人談生意都是這樣不正經嗎?”
他故作驚訝:“年寶,我沒有在和你談生意,這些不是我的生意,是你的生意。”
這次重逢,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學着當好夫君,讓她盡興。
年年緊拉他的衣襟:“那大人晚上溜進我的房裡碰我,是所謂的生意報酬嗎?”
“啧,年寶,”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可憐我清清白白做事,有些事情我必須要說清楚。一來,我晚上沒有碰你,二來,我現在沒有在和你談生意。”
沒有碰她嗎?
那……确實是她在做夢?
年年輕哼一聲:“大人不是最愛交易了?不談生意,還要什麼報酬。”
“這是另一回事,”他慢悠悠地咬了口煙杆,唇角露出淡淡的香火,金眸在氤氲的煙霧後閃閃發亮,“年寶,我在和你談情說愛。”
年年的臉騰得一下漲紅,辟星一手斜握着煙杆,轉頭将吐出的煙散遠些,沒侵擾她的臉,另一手本要撫上她的唇,臨了卻抽回來,點了點自己的唇。
“記上。”
年年咬唇:“大人……”
這樣不行的。
哎呀……
年年心裡又酥又惱,打回身和飛淩一起忙活,飛淩沉默着,忽然問:“娘子與那位金匠很是熟悉?”
年年輕輕嗯了一聲。
“……怎麼……呢?”飛淩隐晦地問。
“他救過我的命,我也救了他的命。”身體裡都嵌着對方的魂,才能繼續生活下去。年年又道:“聽說,凡間管這叫生死之交。”
她面上浮着一層讓人浮想聯翩的紅,有些氣,又含着笑,眉眼漂亮得像是吐着蕊的花,會勾人。
“飛淩大哥,你别理他。”
飛淩從脖子開始紅,見她轉過身又去瞧辟星,愣了愣。
明明是三人在場,可但凡那二人眼神交織,就像是罩了層棚似的,旁人壓根兒找不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