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這個人心思多,一個簡單的念頭往往能在她的腦海中牽出一堆猜疑來。
她之前便見識過雍府裡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綿裡藏針。如今在這園子裡,眼前的蕭廣煜又是身兼郡王爺身份的人,身邊的激流暗湧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喬唯不由得開始有些可憐這位小郡王爺,可憐他明明心思單純、為人坦蕩仁義卻仍遭暗害,與當初雍長璎的命運還真是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處。她不禁在心中調笑道:“下輩子你倆若不做一對兒親兄弟,恐怕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這裡,喬唯忽然心生一股使命感。她定了定神,剛打算在房内尋找醫案,看看之前太醫的施診過程。誰曾想突然手臂上一緊,低頭見蕭廣煜正半閉着眼睛拽着他。
蕭廣煜的身體虛弱的不像話,手指抓在喬唯的身上幾乎感受不到什麼力度,隻覺得一陣溫暖而柔軟的氣韻從掌心而生,透過衣衫緩緩襲來。
喬唯望着他,見他臉上渾渾噩噩一片,捕捉不到一絲情緒。而那嘴角卻隐隐抽動着,似乎是很努力的想說些什麼。喬唯以為他見自己面生,一時間想不起這張臉的出處,拿自己當了刺客。于是連忙掙脫他的手,趁着力氣捏住被角,将被子朝上提了一提,恰好擋住他的口鼻。
“你可千萬别說話。”她側着身子翹起了二郎腿,一雙眼睛眯成了一道細線,像是故意起了耍弄的心思,微笑中頗有幾分狡黠:“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跟着雍長璎一起進來的。”
此刻的蕭廣煜在她眼裡如同一支砧闆上待宰的羔羊,不僅毫無威懾力,反而讓人想趁機在他身上出出氣。
喬唯一想起自己這些天受的委屈全是拜這位郡王爺所賜,又見此刻身邊無人,登時有了放肆的底氣。不過也難怪,她原本就是鄉野女子,天生骨子裡自帶痞氣。做事大膽、灑脫,大有一種不計後果的爽直、落拓勁兒。
她玩笑似得埋怨道:“你可把我害慘了。那夜我若是安安穩穩的待在房裡就好了,誰知道去湊了趟熱鬧,竟攤上了你這麼件事兒。非但沒有落得半點好處,還背上了一道催命符。就三天!”喬唯挑着眉梢比出三根手指,在蕭廣煜眼前晃了晃:“今個兒已經是第二天了,沒想到那幫太醫那麼不中用,把你治成了這個樣子。若是明日再沒辦法把你治好,恐怕我便得死在你前面了。到時候我先到了閻王殿,非得好好告你一狀不可,讓你下輩子給我當牛做馬,看你還耍不耍的了郡王爺的派頭。”
喬唯這一大通話說的暢快,像是終于找到了牢騷的對象,又見蕭廣煜安安靜靜的,跟他說什麼他都聽得一臉認真,不禁更加來了興緻:“你們這些貴人是不是都特别惜命呐?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命?我可告訴你,我喬唯不欠你的,也不怕你們。”
喬唯說着,側過臉,目光不經意的在蕭廣煜的臉上劃過,發覺他的眼睛比方才睜的大了些,粉白的面龐透出幾分淡淡的紅暈,兩支眼睛腫脹得厲害。
喬唯沒打算真的捉弄人,見他樣子不好,恍然斂起笑意,一臉嚴肅的将他臉上蒙着的被子翻下來,然後用雙手輕輕的拂過他的面頰和額頭。發覺他的面頰泛着一絲濕潤,眼角似乎存着淚水。淚水将落未落的挂在眼角,眸中水色一片。
“濕的。”
喬唯的手心冰涼,激的蕭廣煜渾身汗毛乍立,身子隐隐顫了顫。
然而這一顫并未引起喬唯的察覺。喬唯若有所思的凝神許久,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句:“怎麼會這樣……”
話音剛落,蕭廣煜再次擡起手抓住了她。喬唯很警覺地擡起頭,恰好看見他的脖頸透過虛掩着的領口透出來,纖長而白皙。因為手上吃着裡的緣故,一道玲珑鎖骨更加凸顯。鎖骨上漫着一層燭光的金色光暈,隐隐朝着喬唯的眼眸中的蕩去。
喬唯望的一時間有些恍惚,她抻了抻手臂,略微掙動了一下:“怎麼?”
蕭廣煜不言不語,隻呆呆的望着。
“虛成這個樣子,連話都說不出。”
蕭廣煜依舊沒有反應。
這倒是讓喬唯有些摸不準頭腦,她神色莫名的一挺身站了起來,緊接着倒退了幾步,轉而走到桌案邊的一沓書冊中開始翻尋醫案。
這些書冊有一些是醫書,有一些正是她要尋找的醫案。
那些太醫們做夢也想不到喬唯會另辟蹊徑翻窗而入,因此将醫案全部都堆在了内室,以為這樣便萬無一失,誰知無意中恰好為喬唯提供了方便。
喬唯仔細的翻了幾頁,剛看完第一日的脈象以及用藥部分,便見南玉急匆匆的走過來,順勢拍了拍她的手臂:“該走了,我方才聽外面好像有動靜。”
喬唯眉頭凝成一團:“我還沒看完呢,再等等。”
南玉不依:“不行,現在就得走,若你被發現,我解釋不清呀。”
喬唯憤憤的歎了口氣,順手将手中的書冊卷了卷,打算揣入懷中一起帶走。
南玉連忙擡手攔住她:“你做什麼?這可是偷盜,你不能把這個帶走。”
喬唯側過身子:“天亮之前就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