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是一陣沉默,許久後,衛璟抓住徐蕊萱的手,堅定地道:“阿萱,下個月我要去遼西剿匪,原本想升了将軍再向侯爺求親,讓你體體面面地嫁我為妻,做将軍夫人,但我怕……命運太過神秘莫測,你可願與我早早定親?”
徐蕊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等了你兩年,沒想到是芙昭的事讓你開了竅。娘前些天還說,若是你再不提親,她就提刀去軍營揍你一頓。”
這是柳桃花能幹出來的事兒。
衛璟高興得手足無措,一口将盞中的茶飲盡,吃了滿嘴的茶葉,窘迫的稀罕樣子讓徐蕊萱禁不住捧腹大笑。
而在此時,隔了幾條街的英國公府裡,芙昭被領着走進一間早就拾掇好了的院子。
亭台樓閣,青石小徑,無一不雅緻精美,尤其是那一汪活水,圍繞着春日盛放的百花,給這間院落增添了許多生氣。
英國公夫人笑道:“這處院子還沒取名字,國公爺早早給你備下了,這下終于有了主。”
她領着芙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涼亭裡,有一名公子哥兒正在讀書,聽到聲音後擡頭看了過來。
這位公子芙昭認得,上午就在玉潤堂見過。
“晗兒,快來見你表妹。”
周晗放下書,走了過來,行禮道:“表妹。”
待看清芙昭的面容後,他不禁面露詫異:“你不是裴先生的丫鬟?”
英國公夫人老早就派人讓他來院子裡等着,說是要迎接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表妹,沒想到居然是個熟人。
英國公夫人牽起芙昭的手,笑道:“是裴先生救了昭兒。忙叨一上午,想必你們也餓了?”
說罷,讓人擺了飯。
八仙桌上鋪着花朵兒妍麗的錦緞桌布,青花瓷的碟子配着描金的碗,銀質的筷子再有白瓷的湯匙,真是無一處不顯着精緻。
尤其這流水一般擺上來的菜肴,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奢侈啊奢侈,芙昭第一次體會到了古代權貴階層的奢靡生活,享受的同時卻略略有些不安。
以細節處見真章,看來英國公府雖然與長安侯府交好,但與柳桃花的大而化之不同,英國公夫人很注重禮儀規制,整個用飯過程中,隻能聽到碗筷偶爾碰撞的聲音。
芙昭夾了一點涼拌海蜇絲,頗有些心事重重。
她畢竟是個現代人的芯子,裝一時可以,但要裝一輩子循規蹈矩,實在是太過于艱難。
用完飯,英國公夫人與周晗走了,芙昭将簇擁上來的丫鬟們打發出去,終于尋到了獨處的時間。
她盤腿坐在架子床上,摟着靠枕,低聲細細地問來龍去脈。
全知大大這回倒沒藏着,一股腦兒都道了明白。
“怪不得先生不願見我。”芙昭輕輕歎息,“誰願意見心上人的私生女呀。”
也就是這時候,她才想明白裴無名為何非得花一百兩買她。是她的這張臉,讓裴無名不願作踐了去。
“我還有兩個問題。”她想了想,“第一,殺周月芙的是誰?”
文字泛着冷白的光:前朝太子胡元的部下,那是大昌立國前的最後一仗,為了攻占盛京,元泰帝親自領兵,陳國夫人在側,胡元餘部負隅頑抗,終以冷箭誤傷。
“第二個問題,芙昭的親爹又是誰?”
文字頓了半晌,才緩緩浮現了出來:人太多,不知道。
芙昭一陣心痛,她無法想象周月芙在敵營裡究竟經曆了些什麼!
她平躺在床上,雙目死死地盯着層層疊疊的帷幔……
她沒再問下去,這麼久以來她也摸準了全知大大的套路,劇情之外無所不答,劇情之内緊扣時間線,除非緊要關頭,不然嘴巴緊得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丫鬟敲門。
芙昭拒絕了晚飯和點燈,總覺得黑漆漆的更利于她捋清思路,她得想明白接下來該怎麼活。
原本隻是想簡簡單單地過小日子,但命運似乎沒這樣安排。
但不論如何,這四肢健全的再生是她撿回來的,自然要過得順心順意。
又過了很久,門被推開,屋内的燈盞一一亮起,英國公夫人跟着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渾身繞着肅殺之氣,但儀容妥帖,裝束歸整,果然是難得的儒将,配得上英國公的爵位。
芙昭早就乖順地立在床邊,行了禮。
英國公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坐到窗下的圈椅裡,而英國公夫人則拉着芙昭坐到床邊,揮手讓下人都退出。
“将你接來京中教養是我身為舅父的責任。”英國公看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芙昭了然地點頭:“我的存在不算光彩,于情,誰都不想見我,包括我的生身母親。但于理,護住陳國夫人唯一的血脈,又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英國公默默攥住了拳頭:“你知道多少?”
“我什麼都不知道。”芙昭擡頭,坦然地看向他,“但我又不傻,十五年隐姓埋名為何?元泰二年我才被秘密接入京,何謂秘密?無非是不想讓更多人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