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道:“夫人今日抵京,先生去城門口接了。”
所以她才急着把芙昭安頓好,隻為給未來的當家主母一點好印象。
聽全知大大說,長安侯夫人是裴無名的表姐,這也是裴無名能留在長安侯府的主要原因,畢竟是世間僅剩的親人。
經過昨日的簡單接觸,芙昭能斷定裴無名是個頂好相處的人。如果她真成了裴無名的小妾,起碼在陌生的異世能有個安穩的避風港。
但她不願意。
她端站在院門口,脊背挺直,像一節傲霜的竹。她背後是裴無名親題的“聽風”二字,筆走龍蛇,端的是潇灑自在。
接近午時,裴無名一臉疲倦地回來了,看到亭亭玉立的芙昭,還恍惚了一瞬。
芙昭迎上前,擡頭看他,直截了當地問:“先生,你買我回來,是當小妾的嗎?”
裴無名半眯的眼睛瞬間睜大:“誰說的?”
見芙昭還在看他,他又補了一句:“絕對不是。”
芙昭松了口氣:“我覺得也不是,那就是大家誤會了。”
她笑道,“還是做丫鬟比較好。”
裴無名怔怔地看着她的眼角眉梢,梨渦淺笑,仿佛看見了那個早已刻進了心裡的人,忍不住道:“做丫鬟不好。”
芙昭心裡一個咯噔,連忙道:“我就是個野丫頭,舉止粗鄙,大字不識,當您的丫鬟,再好不過了。”
裴無名卻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擡腳往院子裡走去。
芙昭緩步跟了上去。
“你還記得,你母親是誰嗎?”
裴無名冷不丁地發問。
芙昭不知道,全知大大也不說,她隻能繼續裝失憶:“都忘掉了。”
“你知道……”
芙昭靜靜地等着他的下文,卻隻等來一聲長歎。
二人走到書房,裴無名坐下喝了杯茶,才緩緩道:“下月初我就要給侯府的少爺小姐們授課,你跟着吧。”
芙昭點頭:“給先生伺候筆墨,應該的。”
裴無名道:“你不是自诩過目不忘嗎?”
芙昭眼睛一亮:“先生這是許我做學問?”
看到她驚喜的模樣,裴無名也忍不住染上笑意:“你還不願了?”
“願的願的,怎麼能不願呢?”芙昭十分狗腿地給裴無名斟了一杯茶,“先生許我這潑天的機緣,我要是瞧不出,豈不是辜負先生?”
裴無名把茶喝完,心中的那股子黏膩的愁緒還是無法消解,索性灌了一壺酒,迷迷糊糊地歇午覺去了。
距離下月初不足十日。
雖然陳媽媽沒再叫芙昭姑娘,但巧兒卻還是被裴無名留在了聽風院。
芙昭被安排的任務是識字,裴無名給了她一本《三字經》,道:“你需要幾日才能學會?”
芙昭反問他:“先生需要多久能讀一遍?”
裴無名領着讀,芙昭跟着念,一遍後,一千多個字的《三字經》已被她倒背如流。
裴無名驚訝,繼續開蒙。沒想到僅一日的功夫,《百家姓》和《千字文》也都裝進了芙昭的腦子裡。
“竟然還真有人能過目不忘。”
“先生。”芙昭故作很老成的樣子,“我不會拖後腿的。”
裴無名悶聲笑。
聽風院裡的日子很簡單,大廚房每日都來送飯,芙昭沒再下廚。
隻是看裴無名酒瘾上來了,才做幾道下酒菜。
她既有前世下廚的底子,又有全知大大提供數據支持,做的飯菜頗得裴無名贊賞。
芙昭想,等自由了,說不準她還能靠這手廚藝在盛京攢一套房!
日子有滋有味,不用擔心颠沛流離,她也在裴無名的指點下,學會了很多這條曆史線裡的常識。
比如在大昌建國前,因為前線吃緊,許多女子上陣殺敵,立功無數,于是開國便有女子入朝為官,風氣與前朝大不相同。
這倒是讓日子有了更多的盼頭。
轉眼到了四月初,這日,芙昭正在向巧兒請教該怎麼簡化極耗時的梳頭流程,侯夫人突然派人來找她。
這幾日,侯夫人都沒尋過她,但她卻一直等着。
巧兒與芙昭處得極好,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寬厚得很,你别擔心。”
芙昭點點頭,随着來請人的嬷嬷走出聽風院。
有全知大大這個金手指,芙昭早就對侯夫人做了詳盡的背調。
長安侯夫人名柳桃花,沒錯,就是這麼質樸的名字,因為她原本是貧農之女。
柳桃花與長安侯相識于微時,打江山時,她可不是個隻會在後方照顧婦孺的女子,她當時奉命于長公主麾下,有勇有謀,在軍中頗具令名。
新朝初建,長公主曾問她是否願意立于朝堂之上?
柳桃花搖了搖頭道:“打打殺殺的日子過夠了,往後安安生生的就行。”
她辭去了軍中的所有職務,回了老家,秋收過了,賞了冬雪,才晃晃悠悠地帶着孩子們進了京。
總而言之,柳桃花是個很知足常樂的人,沒架子,體恤仆從,但又賞罰分明,整個長安侯府一派秩序井然,人人都道過上了好日子。
但芙昭覺得,她可能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