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萬物複蘇。
慘淡了一整個漫長冬季的長明街,煙火氣終于彌散開來。
“香胰子嘞~”
叫賣聲高亢如鑼鼓,穿透喧嚣,一個猛子紮進了熱鬧的人市裡。
很疼!芙昭的眼皮被人大力扒開,展示了一下透亮的眸子,她的嘴又被捏起,露出整齊潔白的貝齒。
粗壯的莊家漢子得意地炫耀:“美人胚子,要您三十兩不虧。”
挑人的婆子頗為體面,挑剔地打量芙昭,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姑娘姿容上佳。
她矜持地撚起繡帕,摁了摁嘴角:“如今天下初定,流民不知凡幾,真真兒是人賤,銀子貴。這丫頭資質不錯,十兩不能再多了。”
漢子聽得肉疼,揚着一張笑臉與婆子讨價還價。
就在這一來一回的拉扯裡,芙昭瞧明白了。這裡明晃晃的就是古代人市,而她,則是被挑來撿去的貨物呀!
芙昭掙紮着想站起來,漢子摁住她的肩膀,警告她不要亂動。
漢子谄媚地沖婆子笑:“您這通身的氣派,哪兒是一般府邸配供奉的。”
婆子被捧得高興,揚眉道:“我們淮陽侯府可有丹書鐵券,陛下親賜,整個大昌不過二十餘枚。”
漢子立刻點頭哈腰:“誰說不是呢?滿天下去問問,誰人不曉得淮陽侯的威名?侯府用的下人,自然得是個頂個的好。”
婆子滿意地點頭。
“什麼樣的下人好?”漢子笑出了眯眯眼,“别的不說,價錢定不能是賤的。”
啧……婆子皺了皺眉,她再打量芙昭,确實清豔脫俗,瞧着也算乖巧。
婆子心想,說不準小姐喜歡,她還能得個功勞,便咬了咬牙:“最多十五兩,賣不賣?”
漢子猶豫了一瞬,點頭應允。
說罷,婆子讓跟着的小幺兒去數銀子。
芙昭靜靜地聽着,眉頭卻越皺越緊。
大昌?淮陽侯府?這不是她剛看完的一本小說嗎?她怎麼記得淮陽候府下場不怎麼好?
她前世卧病在床,心情抑郁,看小說也隻是為了片刻安甯,根本不太放在心上,尤其對淮陽候這種邊角料配角的記憶早就淡了。
芙昭心裡着急,忍不住呢喃:“淮陽候是什麼結局來着?”
時間一刹那靜止。
芙昭眼前浮現出一串文字:元泰三年,淮陽候因謀逆誅九族,阖府俱滅。
她,這是帶着AI穿書了嗎?
為了驗證猜想,芙昭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我是誰?”
文字泛着白光:芙昭,女,十五歲,孤兒,其他背景因劇情需要暫不予告知。
芙昭頭上飄過六個黑點,這還埋上伏筆了。
她不信邪,繼續問:“你是誰?”
文字頓時金光閃閃:吾乃全知!無事不知,無人不曉!
芙昭緊追着問:“全知大大,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全知大大貌似對這個名字很滿意,金光閃了閃,但很快就恢複了冷調的白光:請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芙昭無語了兩秒,文字消失,周遭的場景開始流動。漢子興奮地搓手,緊盯着小幺兒手裡的銀子,樂不可支。
不行不行,這筆生意絕對不能成交。
芙昭瞧婆子尚有幾分猶豫,靈機一動,咳了兩聲,癱軟在地。
婆子立刻摁住小幺兒遞銀子的手,豎起眉:“她莫不是有什麼隐疾?不買了,不買了!”
正好嫌貴呢,買了這丫頭,她能少賺五兩銀子的油水。
婆子尋着這個由頭,順勢就要走。
“哪兒會呢?她飯吃得少,這才弱了些。”漢子連忙解釋,“這丫頭原是個流民……”
話還沒說完,淮陽候家的婆子已經拽着小幺兒走遠了。
漢子見到手的銀子飛了,氣得七竅生煙,指着芙昭就罵:“一個窮丫頭,不過長得好看些,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挑三揀四!”
還不夠解氣,漢子沒忍住搡了她一把,繼續數落:“一連三日,日日都有貴人詢問,你就會用這招!也是我要給家裡人積德,要不然直接把你賣進窯子裡,還受這種閑氣!”
說夠了,漢子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塵土:“盤纏快沒了,甭管怎麼樣,明兒我也得把你賣了,我婆娘病重,等錢救命。”
芙昭擡頭,細聲細語地問:“你家不在京裡嗎?”
“你傻啦?”漢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芙昭,“若不是你說要将賣身錢給我,又說京裡才能賣個好價錢,我值得大老遠地進京嗎?”
原來如此,看來原主是想方設法進京的。
原主是誰?京裡有什麼?
芙昭瞧漢子已經在收拾物件準備離開人市了,她趁漢子不注意,不死心地低聲問全知大大:“芙昭是什麼結局?”
文字忽閃了兩下:請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什麼鬼!芙昭心裡瘋狂吐槽:什麼破全知,有個鬼用!
全知大大仿佛受不得激,直接在她眼前甩了一張圖,是篆體的“長安”二字。
芙昭一邊思考,一邊跟着漢子往人市門口走。
她掃過人市一角面黃肌瘦、待價而沽的可憐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現代視角看古代,自是風花雪月不盡風流,但真正成為其中一員,卻不免倉惶。
芙昭的視線從那一角收回,突然瞥見“長安”二字剛好印在一枚通體瑩潤的玉佩上,她擡眸,這枚玉佩正系于一名中年男子的腰間。
男子是儒雅書生的模樣,儀表堂堂,與這三教九流彙聚的人市格格不入。
芙昭連忙問全知大大:“他是誰?”
文字緩緩顯現:裴無名,長安侯府西席先生。
原來是長安侯府的意思!
芙昭對長安侯府印象深刻,長安侯是小說女主的父親,也是少有得了善終的開國功臣。可以保命!
漢子在前面走得急,芙昭悄無聲息地換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