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顧棠在淩天宗遭遇魔族敵襲的時候不做絲毫猶豫就倒戈了,全然不顧把他養大的師尊的養育之情和同門師兄弟的手足之情。
當然,做出了如此行徑的他最後也沒有落得什麼好下場。
他被帶回魔教後被魔尊發現是爐鼎體質,每日綁在床上歡好,榨幹了他的全部利用價值之後又好像丢棄什麼垃圾似的輕飄飄的把他扔回了淩天宗。
顧棠一時間成了衆矢之的,雖然還勉強留了一口氣,但是曾經的同門每天的陰陽怪氣和嘲諷還是讓他的生命很快就凋零了下去,最後忍受不住在某個陰雨天上吊自殺了,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
曾幾何時,他也是個渴望在修仙界留下自己濃墨重彩一筆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他甚至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從宗門天驕走到這一步的。
*
顧棠瘦弱的肩膀上背着一個沉重的行囊,他喘勻了氣,擡頭看向上方好像沒有盡頭的天梯,秀氣的眉微微皺了皺。
雖然對自己的體力很有信心,但對比一下那些垂頭喪氣着離去的和他同齡的少年們的壯碩背影,他總覺得自己也…
就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樣子,真的可以堅持走完這段階梯嗎?他眸子裡閃過一絲不确定。
但是這世界對于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言了,他隻能繼續往前走下去,要不然回去也是個“死”字。
他離開村子之前都把村長兒子下面那玩意給廢了,聽大夫說那人好像一輩子不能人道了,所以顧棠并不覺得自己回去能有什麼好下場。
想到這,他的眼神慢慢堅毅起來,悶不吭聲的埋頭吭哧吭哧的往上爬,被行囊壓着的手指指尖處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清透粉色了,而是換成了用力後的不正常的蒼白。
他卻絲毫不在意,頭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滑落,打濕了他額前的發絲,落在地上擊起一點灰塵,随後暈出一片片深色。
前面還有好遠啊…
顧棠揉了揉被汗珠模糊了視線的眼睛,擡頭往前面看,卻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一個踩空整個人直接向後仰去,身體将要落地之時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沒事吧?”
溫潤如玉的聲線聽得顧棠一愣,他睜開眼睛慢慢轉過身。
一名青衣男子此刻正站在他身後,一隻手還撫着他後腦處,兩人此刻離得很近,顧棠甚至都能看清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眸。
顧棠下意識後退半步,從他懷中撤了出來,這才得以看清他的打扮。
頭頂發冠,頭發被高高的豎起,服帖的練功服一塵不染,還有對方腰間那枚十分顯眼的内門弟子玉佩…
“你、你是?”顧棠瞪大了眼睛,語氣有些緊張,手指也不自覺的攥緊了肩上的包裹。“我沒有作弊!我是一個人慢慢爬到這裡的!”
有時候人就算是沒說謊,但是被别人頂時間長了也會不由自主的開始緊張的,顧棠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裴宇欽垂眸看了我看自己已經空了的掌心,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他果然還是來了。
上輩子那個師門的叛徒,到魔教走了一遭後被人扔在了他們宗門門口,師尊念着師徒之情把他帶回山上,他卻沒過幾天就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自己房裡…
“我是淩淵師尊門下的大弟子裴宇欽,師尊叫我帶你上山,要為你舉行入門儀式。”
裴宇欽收回手,如墨般的眼眸裡倒映着他的身影,神情淡漠的一字一句道。
顧棠愣愣的點了點頭,完全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就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青年修士攬着腰禦劍朝山頂沖去了。
顧棠是在一個相對平坦地區的小村莊裡長大的,他是個孤兒,沒見過什麼世面,隻是偶爾從村裡人的閑言碎語中提取到了修仙這麼一條路,憋着一股勁兒就來報名了。
他哪見過這種場面啊?腳下踩着一柄劍就能夠飛行好幾十公裡?當真是夢裡也不曾出現過的景象。
身處幾百米高空的時候顧棠才恍然間覺得自己應該是恐高的,他忍着心裡的恐懼往下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了,連忙把臉埋進裴宇欽懷裡。
誠然,少年長期營養不良的瘦弱腰身抱起來并不算多軟多舒服,但不知是出于什麼心理,裴宇欽還是下意識的抱緊了些。
哪怕僅僅是貼着他都能感覺出來少年身上穿着的麻布衣服質感很差很差,無法想象少年之前十幾年是怎樣度過的。裴宇欽眸光閃過一絲掙紮。
快要到了山頂,他晃了下神,眼神恢複了正常,就好像曾經不曾有過一絲動搖一般。
兩人一落地就有幾個看起來比顧棠大不了幾歲的少年躍躍欲試着想湊過來,裴宇欽撇了他們一眼,松開了懷裡的人,轉身回到一個冷面青年身邊站立着。
“你怎麼是直接被帶上來的?難道是找家裡長輩提前打過招呼了?可是我在家聽說淩天宗的選拔可是很嚴格的,沒想到這麼好開後門啊…”
“你少說兩句,說不定人家以後還是你哪個師兄呢。”
“呵,就這小不點兒?我可不認。”
眼前兩個少年一唱一和的暗諷顯得被圍在中間的顧棠無助極了,他本來就比周圍的少年要年幼幾歲,比這群少年裡最矮的那個都要矮上一頭。
高台之上坐着的幾人看到這一幕都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有個别沉不住氣的已經想起身制止了。
“也是…畢竟連你這種滿嘴噴糞的貨色都能混進來,這淩天宗确實也不怎麼樣。”
顧棠突如其來的地圖炮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這話更是激的他對面那兩人額頭上青筋直跳,眼看着拳頭都要舉起來了。
“住手!”裴宇欽不知何時擋在了兩人面前,手裡的劍寒光閃閃。“拜師聖地,嚴禁打鬥。”
場地裡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裴宇欽冷眼掃了一圈兒,最後把目光落在一直在他身後低着頭不說話的顧棠身上。
“你且随我來,師尊要交代你些事情。”
裴宇欽上一世并沒和顧棠有過多少接觸。
顧棠入宗門的時候他已經十七八了,他練的是苦修那一挂的,修為升上去之後就被師尊丢出去四處遊曆增長經驗去了,直到聽說宗門遭遇魔族侵襲才慌亂趕回來。
他唯一和顧棠有接觸的時候就是顧棠判出師門後又重新回來的那幾天,裴宇欽被派去給人送飯,然後成為了第一個發現顧棠屍體的人。
他有些不好描述自己當時的感受,隻知道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自從那天過後他就一直做噩夢,總是夢到那少年渾身浴血的掐着他的脖子質問他為什麼不救自己,裴宇欽也曾試圖和夢裡的少年講道理,但是對方什麼都聽不進去,似乎隻是一心的想要掐死他…或者隻想要一個他給不了的答案?
裴宇欽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