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當日,薛家與宮中的嬷嬷一早就把姜沅薅了起來。
梳妝打理,還有接薛霖祎的聘禮這些,烏蔓陪在姜沅身邊,忙活了一早上。
她做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昨個一整夜她都被自己的猜測驚懼地整夜未眠,就跟一直在打雷似得,睜眼到天亮。
借着操辦一事,她暗中觀察了不少薛家的人,但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實證落下,猜測便隻能是猜測,烏蔓沉下心,不再去糾結那些,抛卻心頭的顧慮,認真為姜沅忙前忙後。
薛家為表誠意,聘禮繞着京城,隊伍連綿不斷,足足有一百多擡。
薛霖祎被自家兄長們簇擁着哄笑着,臊紅着一張臉,來敲郡主府的門。
烏蔓跟着随親的嬷嬷們,一上午忙得頭暈目眩。
跟着隊伍到了薛家,院中已經大擺宴席,她擡眼一掃,便瞧見了魏家同戚家的人。
因這幾日留宿郡主府,烏蔓沒有帶人,青檀跟着老夫人來,遠遠瞧見她,便擠了過來。
“姑娘!”她喊道,“去老夫人那落座吧。”
烏蔓沒瞧見魏洮,便問:“大人沒來嗎?”
“是一塊來的,說要去拜見薛家長輩,便離席了。”
烏蔓掃了眼,也沒在戚家那瞧見戚敏學,心中便明了,于是道:“你陪着老夫人吧,今日婚事繁重,我得去陪着郡主。”
姜沅依賴她,便是大婚也要她随行,青檀想跟她一起,又想到今日貴人繁多,做多錯多,也怕給烏蔓惹麻煩,才悻悻回去。
烏蔓一直陪着姜沅,陪着她拜堂,陪着她禮成,陪着她暫時回了薛家的一處廂房換妝。
她一進去,就聽見姜沅的哭聲。
烏蔓心頭一緊:“怎麼了?”
幾個嬷嬷都束手無措的,瞧見她來了,急忙推她進了屋裡去。
姜沅妝面都沒卸幹淨,此時正捂着臉嗚嗚地哭。
看見烏蔓來了,便撲進她懷裡。
“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回淮莘。”
姜沅裝了幾日的鎮定,在拜完堂後一敗塗地。
“父王早逝,阿娘又在我年幼時便走了,我隻有皇叔一個親人了,還有你們這班子好友,全都在京城。”
姜沅的臉埋在烏蔓腹部,聲音模糊不清,滿滿的委屈:“我若是回了淮莘,便什麼都沒了,到時候你們都不在,若是薛霖祎負我該怎麼辦?”
她隻一味地控訴,絲毫不在乎屋中薛家人頓時尴尬的神色。
烏蔓知道她這是惶恐,擔心不明确的未來,她能理解,卻也覺得她的擔憂實在有點好笑。
“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相信薛公子嗎,便是我都能瞧出,他唯郡主之命是從呢。”
她擡起姜沅斑駁的臉,向來明豔的面容上此刻顯得滑稽稚嫩,烏蔓緩聲安慰:“不要緊的,若是想我了,你便寫信給我,若是魏洮同意,我便去找你遊玩,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規矩名聲的。”
“有聖上在,你的未來隻會是幸福的,郡主,您不用害怕。”
姜沅聽了她的安慰,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一陣雞飛狗跳後,又是梳洗又是重新化妝,等到姜沅跟着薛霖兆一同出面敬酒時,烏蔓才功成身退,婉拒了下人的帶路,自個走了走。
薛府不比郡主府華貴,薛家世代文臣,累世恭謙,宅内雖沒有名貴裝飾,卻是一步一景,山水具備,每一個角落都是絕佳的景色。
條條繞繞的岔路也多,宴席過後,烏蔓見姜沅那差不多完事了,腳步閑散,看似在透氣散步,餘光卻在打量着薛家的角角落落。
啪、
有人從身後拍上烏蔓的肩頭,她吓了一跳,表面卻淡然地轉了過來。
戚敏學喝了點酒,面上有些紅意,噙着一抹笑,墜着玉珠的長帶貼着兩側鬓角,更顯風流。
“在幹什麼壞事呢,”
烏蔓有些惱,拍了拍肩頭,嫌棄之意彌漫,轉身就要走。
火熱的手攥住她腕子,夏日本就炎熱,這下更是煩悶。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今日的戚敏學更加放/浪,竟然直接上手。
烏蔓皺眉,轉過頭一臉不虞。
“跑什麼,”戚敏學俯身湊了過來,笑容越來越肆意,“你是不是在找沉吟?”
烏蔓神情一頓。
見她這樣,戚敏學便更知她不會拒絕般,語氣都變得纏綿:“他躲起來了,隻有我知道他在哪。”
“安靜讓我抱一會,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烏蔓四下望了眼,大多數賓客都還留在宴席上,眼下二人位置隐蔽,卻也時不時會有薛家的侍從經過。
若是被人瞧見認出來了,後果她可承擔不起。
烏蔓冷着一張臉,沒有近身,卻也沒有掙脫出戚敏學的手,手腕一翻,便反手握住了他的。
柔軟的手指擠進自己掌中,就算是紋絲不動也能感受到那抹幽暗的冷香。
戚敏學心頭一顫,剛要說什麼,指根處傳來一陣銳痛。
烏蔓面無表情,牽着他,指甲卻狠狠掐進戚敏學指根。
她用了十足的力,絲毫沒收着,皮肉深深陷了下去,成了一彎刻在骨血中的明月。
明月垂照,落下的卻不是渺茫的月光,烏蔓站在他面前,薄涼開口:“醒酒了嗎?”
戚敏學痛得額角發汗,面對問話,卻也隻是彎唇一笑,扣着烏蔓的手越發的緊。
疼痛與柔軟并存,他沒有選擇松手。
隻要烏蔓願意,她給與的無論是什麼,他都欣然接受。
這樣沒皮沒臉的,反倒更讓烏蔓惡心。
她甩開手,還在空中來回甩了幾下,就像沾了什麼髒污那般厭惡。
“沿着這條庭廊往裡去吧,”戚敏學也不在乎她的反應,“沉吟好像查清了,正在裡頭找人呢。”
烏蔓一怔,神色倏地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