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蔓面無表情,心裡卻暗罵。
該死。
她有些郁結地想,先前手頭不富裕,夠得上檔次的就隻有這隻銀钗。
足夠百搭,用着也順手,她便每日都在用。
青檀給她梳妝完畢,烏蔓對鏡整理時,總會習慣将這根钗随手就插到發間了。
今日也是如此,她都給忘了,這還是魏恒曾經連吃幾日的素面給她買的。
魏恒盯着她的視線打在後背,灼熱地幾乎燙出一個洞來。
魏洮見她半天不語,竟然也微微蹙起眉頭。
神情逐漸不悅。
他那樣聰明的人,自然是反應過來了。
烏蔓趕在他開口之前搶道:“習慣了而已,我也忘了,今日應該鄭重些。”
“青檀,”她喊了一聲已經開始發抖的小姑娘,“你收起來吧。”
“哦……”青檀上前,怯怯望了眼魏洮。
他卻扯起唇角,聲音帶些涼意:“都用了這麼久了,上面都用抛光了,還收什麼。”
大掌揚起,精緻的銀钗便被魏洮随手甩飛,落在街邊滾了兩圈,便滿是土色。
烏蔓:……
她緩緩露出一個笑:“阿洮若看不順眼,丢了便丢了。”
說罷便低頭進轎,不再同這兩人周旋。
魏洮睨了魏恒一眼,沒有說話,跟着彎身進了轎中。
魏恒:。
他偏頭掃了一眼滾在牆邊的銀钗,先前插在烏蔓發中時,濃墨中閃着銀光的點綴,是那樣明麗的顔色。
如今卻被人棄如敝履,随手扔棄。
不,被随手扔棄的,是他才對。
握着缰繩的手指攥緊,勒出毫無血色的蒼白。
魏恒神色陰鸷的可怕,他騎着馬,跟上魏家奢華的轎辇。
魏家到設宴的園林,距離沒有多遠,卻顯得路程格外漫長。
烏蔓滿面绯紅,咬着牙将人推開:“你差不多得了!”
不過就是多看了兩眼魏恒騎馬的背影,挺闊的身姿,魏洮便不知發了什麼瘋,把她親得喘不過氣來。
烏蔓擦擦唇瓣,擰着眉頭:“一會還要面見聖上,你别瘋了!”
魏洮隻盯着她,聲音沉冷:“烏蔓,你已經嫁給我了,就算想要毀約,也得等我死了再說。”
烏蔓坐遠了點,沒理會他。
還特地又撩開車簾,隐晦地瞧了一眼,見魏恒并無異常,應該是沒聽見,才閉目養神。
原先她總喜歡引起兩兄弟的鬥争,互相借刀來使雙方動怒。
但如今她已成為正妻,目标已經達到了,她便不想再去處理這些麻煩。
也不樂意讓旁人聽牆角。
直到車簾徹底放下,再無動靜。
魏恒才閉目,深深呼吸了一口,再睜眼,投向車轎的方向便又是晦澀扭曲的。
“大人……”
初元顫巍巍騎馬跟上,将手裡東西遞過去:“撿,撿回來了……”
魏恒望着他手中已經洗淨,卻丢了光澤般了無生氣的钗子,低聲問:“你聽到了嗎?”
初元被他這句話,吓得渾身都是冷汗。
旁人或許聽不到。
但是魏恒自小五感敏銳,初元又與他相似,一樣的敏銳。
那些暧昧又瑣碎的聲響,車尾的初禮同青檀,他們沒聽到。
偏偏聽到了的,是最不該聽到的魏恒主仆兩。
聽見主子這樣問,初元渾身直哆嗦,魏恒此番回京,整個人氣場變了許多。
應當是外出曆練,見了真血,壓着眉毛問話時,有種肅殺的冷戾。
他有些害怕,自然不敢說真話:“沒,沒聽見。”
魏恒也不難為他,隻接過銀钗,垂眸望着它時,眼神讓一旁的初元顫栗。
*
到達地方時,需徒步進入,烏蔓這次也聽話,沒有東張西望,垂着頭跟在他身後,步子邁得也小巧。
魏洮人緣真的很好,每走幾步就有官員扯着他寒暄,望見他身後的烏蔓,又要驚豔地大為贊歎,恭賀他二人新婚。
烏蔓一直含笑,做着魏探花溫婉淑慧的賢妻人設。
直到魏洮被小太監叫走,說是永盛帝單獨召見,魏洮隻來得及讓烏蔓站在原地等他,别亂走動,便匆匆離開。
随行侍從都被留在園外,魏恒進了園林後也不見了身影,烏蔓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拘謹,懶散地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似有似無,暗中打量的視線。
沒多久,有個小宮女跑來,沖烏蔓行禮:“貴人這邊請。”
烏蔓怔了下:“我在等我家夫君。”
“官宴男女分開設席,屆時也要奴來帶路。”
烏蔓沒怎麼參加過京城貴人們的宴席,隻是之前确實聽聞,大多都是分開設席位的,她便沒懷疑,站得也累了。
嗯了一聲:“那麻煩你帶路。”
烏蔓是想着,今日乃是官宴,她又是魏家的人,魏家兄弟兩如今都是京中焦點,多多少少也會顧慮些,沒人敢動她。
隻是跟着小宮女的身影,眼見路徑越走越偏,即将進入一個院中時,她剛想皺眉停下來,身後卻有人猛地攥住她手腕。
她吓了一跳,轉身卻見是魏恒,高大的身影遮蓋住光線,自己整個人都被籠在陰影下。
陡然松了口氣。
魏恒拉着她,卻望着那個宮女,聲音又冷又寒:“你是哪個殿中的,我怎麼沒聽聞此次官宴要分開設席?”
“魏家的大娘子你也敢诓騙,誰給你的膽子?!”
字字句句,好似在替烏蔓出頭。
卻隻有烏蔓知道,他攥着自己的力度,幾乎要将她手腕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