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不得其解地一遍遍質問。
“為什麼騙我?為什麼?!”
戚敏學靠近她,桎梏她的雙肩,語氣沉痛又怨恨:“我被魏洮牽絆住,不得不留在南陵,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南方,我以為你會喜歡。”
“為什麼不來?為什麼要走?為什麼選擇了魏洮?!”
烏蔓始終一言不發。
她審視的視線将人從上掃到下,戚敏學這些天瘦了許多,許是一路奔波回京,嶙峋的下颚甚至冒出了點胡渣沒有處理。
烏蔓抿了抿唇:“在南陵被牽絆住?”
“是生意?還是女人?”
戚敏學瞳孔一瞬震顫,他不敢想象烏蔓竟會這樣猜測他。
一瞬失了力氣,戚敏學後退兩步,滿臉受傷:“你…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我既要娶你,自然是生生世世都不會虧待你……”
“可是戚公子之前,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烏蔓輕聲道:“風流不羁,流連花叢,您會喜歡烏蔓,不也是因為喜歡我這張臉嗎?”
“那等到将來烏蔓不再漂亮了,又要靠什麼來挽留公子呢?”
烏蔓咬咬嘴唇:“我也不願這樣猜測你,隻是…我控制不住,一想到你可能又戀慕上哪位姑娘的容貌,又在哪裡被美人傾倒,我控制不住……”
“就當是蔓娘騙了大人吧,我不想賭,也不想日後傷神,我隻想過安生的日子。”
一字一句,都好似化作綿綿細針在狠命地戳戚敏學的内心。
烏蔓越說,他面色便越灰敗,從沒有像此刻這般後悔,自己曾經驕傲過的潇灑不羁。
“我…我往後不會的……”他想解釋,開口又覺得太蒼白。
戚敏學突然琢磨過來了,咬牙切齒:“是不是魏洮教你這麼說的!你别聽他胡扯,魏家自诩清流,背地裡也不知多少彎彎繞繞,大家族裡長子長媳不好做,又是窮鬼一個!”
他毫不給自己兄弟留面子,急得額角青筋暴起:“你嫁給他,日子不會好過的!”
“可是嫁給你,我心裡會不好過。”
一擊擊潰。
戚敏學一瞬口幹舌燥,頭暈目眩,他好像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隻剩下尖銳的耳鳴,與胸腔深處一陣陣撕裂的劇痛。
烏蔓将戚家的玉牌掏出,鄭重地走到他面前:“還是要謝謝你,願意将這個送給我。戚公子,希望我的毀諾,并不會成為戚魏兩家交惡的原因。”
她稍稍低頭,鬓發從一側滑落:“阿洮他,還是很惦記你的。”
隻是簡單提到了魏洮,烏蔓面上是止不住的甜蜜羞澀。
視野恍若一片血色,什麼都看不真切了。
戚敏學頓澀搖頭:“你留着吧。”
聲音喑啞地可怕,枯木一般的腐朽:“往後有難事……”
他說不下去,隻深深呼吸,帶着隐晦的泣聲。
“我不會祝福你跟魏洮的。”
戚敏學那滴淚終于墜了下來,挂在頰邊,晃晃蕩蕩,眼底紅得吓人:“我等着魏恒趕回來,毀了你們的大婚。”
“我等着魏家聲名掃地,我等着魏洮厭棄你,魏恒憎恨你,”戚敏學一順不順地盯着烏蔓瞧,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到一絲惶然,“……我等着你來求我,烏蔓。”
“求我收留你。”
烏蔓面上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波動。
她隻是輕輕地笑,聲音渺渺:“那就多謝戚公子了。”
烏蔓将玉牌重又收起,轉身離開茶樓,幹脆利落,就如同過往做過的每一個決定,不曾懊悔。
*
初十那日,天氣正好。
烏蔓抿了抿遞到唇邊的口脂,鮮亮的豔色洇上她唇瓣,襯得面容豔麗無雙。
因事出倉促,婚宴的規模并不盛大,隻請了些家眷及魏洮仕途上關系較好的。
轎子擡着烏蔓,從魏府出,繞着京城轉了一圈,又從魏府入。
聖上賜了不少金銀,魏洮還貼了一部分,全部充作烏蔓的嫁妝,墜在送親隊伍的尾巴,也算豐盛。
不論是姜沅,還是戚家,都沒有在今日出現。
二人全都将自己鎖在屋中,一個摔了滿地的杯盞,一個将自己灌得爛醉,不願清醒。
無關氣節,到底是顧慮心中的那個人,不願讓他們難堪。
魏恒進京趕到府中時,婚宴已經快結束了。
一對新人相伴而站,絕色配絕色,天仙對天仙,将魏府不算豪華的府邸都襯得體面。
衆人正對着新人說賀詞呢,魏恒翻身下馬,遠遠就瞧見魏府熱鬧的紅光。
他進院,有些納悶道:“府中在辦宴席嗎?”
小厮瞥見他,一瞬吓得面無血色,悚然的表情好似眼前站着的不是二公子,該是什麼惡鬼兇煞才是。
“二、二公子……”
“二公子!是二公子回來了!”
“公、公子……”
“怎麼突然回來了…是誰通知了?!”
“怎麼了?”魏恒見他們一個兩個如臨大敵,膽顫心驚的,踏進府中,“這是在幹什麼……”
他望見堂中挨在一起,親親熱熱的兩個人,穿着豔紅的喜袍,正對着賓客祝酒。
酒液浸濕了女子的唇瓣,口脂融化在唇角,與面上淺淡的春意相映,人面桃花般,勾魂攝魄的靡麗。
是他看錯了嗎?
魏恒一瞬面沉似水。
紅綢漫天,賓客滿堂。
那個站在自己兄長身邊,一起喝着合卺酒的女子,是他魏恒的枕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