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上馬車後，離行前，魏洮轉頭遙遙望了一眼廊下的魏恒。

隻站在那裡，看着佳人離去的背影，這滋味不好受吧，弟弟。

魏洮垂眸，兀自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帶着人離開。

他騎馬跟在轎子邊，今日烏蔓帶了青檀來，不過見她隻是讓人跟在車後，便知道是有話要說。

果然，魏洮剛到轎邊，就聽得烏蔓冷戾的聲音：“我讨厭别人調查我。”

烏蔓撩開車簾，望着魏洮的眼睛裡滿是狠意與疏離：“這次過後，讓你的人，戚家的人都撤走，别盯着柏樂鎮。”

谷春他們是烏蔓的底線，誰也不能觸碰。

試探也不準。

魏洮見她一副炸毛模樣，挑了眉毛：“書院那邊，我已聯系好，等下批學子入學時，你那些小朋友們便可一道聽學。”

烏蔓緘默片刻，倏而擡起臉，笑意燦爛。

“那就多謝大公子了。”

她視線流連于魏洮精心的打扮上，聲音婉麗，帶着分動人的柔情：“蔓娘今日一瞧便知，大公子豐神俊朗，舉世無雙，這事也隻有大公子才能辦的這麼漂亮。”

變臉之迅速，魏洮心裡門清，烏蔓此時就是刻意惡心他的。

她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誰給她足夠多的好處，擺出足夠多的籌碼，誰就是烏蔓最愛的情人。

與魏恒朝夕相處多日，她也可以做到瞬間的背叛。

魏洮其實也一樣。

若是将來有人能開出比魏洮更高的價碼，她也會毫不留情地離開他。

魏洮明白，但他并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反倒湊近了些，認真瞧了烏蔓昳麗的笑臉。

“不錯。”他慢吞吞的，意有所指道，“魏恒那樣的木頭，隻怕是欣賞不來這樣的顔色。”

虛情也好，假意也罷。

魏洮從來不在乎這些。

在某些方面，他與烏蔓才是真正志同道合的人。

情愛這些東西來來去去，唯有利益能真切地握在掌心，他魏沉吟奮鬥多年，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烏蔓想要的，他毫不吝啬。

那麼他想要的，烏蔓也該雙手奉上。

*

烏蔓猜的不錯，姜沅想見魏洮，但他一直避而不見。

才出此下策，又約了大家一起出來玩，也好跟魏洮見面。

地點選在城外不遠的一處郊野，桃花林開的正盛，景色甚好，烏蔓他們到的時候，姜沅正煩悶地揪着花枝。

見到魏洮騎馬而來，便急匆匆地迎了上來。

又怕他不喜，便生生停下，掩飾般地轉頭去找烏蔓。

許久未見，姜沅不免有些抱怨：“魏恒是不是把你看得太緊了？連上門拜訪都不許。”

烏蔓輕輕笑着：“先前腳傷未愈，府醫說需靜養，大人也是擔心才這樣。你瞧，我傷好了不是立馬應了郡主的帖嗎？”

姜沅拉着她，餘光卻在瞥着魏洮，心神不甯地應和着。

今日戚敏學包了場，繁密的園林中，沒有旁人。

姜沅帶着他們進去，園中挖了一條緩窄的流水，繞着桃林而動，景色最好的地方，戚敏學擱了張桌子，擺滿了點心果酒。

幾人到的時候，戚敏學已經喝了兩杯。

桃花酒味道寡淡，酒意不濃，戚敏學面上卻绯紅，有些上臉。

他今日穿着月牙白的長袍，蹀躞帶上挂着一把鑲嵌着寶石的匕首，發絲半垂半綁，落在腰間的落發參差而動。

落花紛紛落下時，烏蔓正巧遙遙望見他擡起的一雙桃花眼，迷離着醉意。

卻在見到她的一瞬間，迸發出歡欣。

酒醒了大半。

戚敏學站起，哼笑了一聲：“郡主今日沒說魏家的人也會來啊。”

姜沅沒好氣：“跟你無關吧。”

她又轉頭對魏洮道：“沉吟哥哥，這裡的桃花釀最受歡迎了，一起賞着花，用一些吧？”

烏蔓墜在後邊，等着衆人落座，姜沅喊她，才慢悠悠坐下。

桌子呈四方形，首先坐的是戚敏學，魏洮坐在他對面，姜沅緊挨着他，輪到烏蔓這，便隻剩下兩個男人之間的位置。

她也不挑，沒多猶豫便坐下。

今日天氣不錯，微風簌簌，烏蔓坐在桃林間，擡眸望着花瓣飄落，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

難得感到有些放松。

她樣子本就生得濃豔昳麗，往日跟在魏恒身邊時，總是乖順柔婉的一面。

今日見她坐在樹下，神情恣意放松，眉眼自在，渺然地好似就要乘風而去。

戚敏學手持酒杯，怔然地望着她，突然又聞到了那股冬日原野之上的冷香。

那是屬于烏蔓的，獨一無二的。

烏蔓曾經對他說，那可能情動的味道。

也許是吧。

戚敏學不得不承認，每一個讓他動心不已，癡迷沉醉的場景，總是伴随着那股冷香的。

桃花釀不足以緩解喉中的幹渴，戚敏學垂眸，一手持杯，一杯狀似懶散地放下，寬大的袖子遮掩，他徑直抓住了烏蔓的手。

烏蔓神情不變，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戚敏學的手指是暖的，手掌很是寬大，且保養得極好，沒有一點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