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天色将暗。
魏洮解答完所有烏蔓的問題,停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姜沅看了看天色,起身道:“不聊了,你好好休息。”
她又說:“明天我再來找你玩。”
烏蔓說話好聽又漂亮,她喜歡跟她聊天。
況且來這裡,還能跟魏洮一直待在一塊。
沉默半天的魏恒,終于啞着嗓子開口道:“明日,我得上值。”
“你去你的呗。”戚敏學哼笑了一聲,“我跟郡主明日自個來找沉吟就是,不麻煩你。”
魏恒擡眼,頗為冷厲地瞥了他一眼。
這群人究竟知不知道,什麼叫避嫌的?
烏蔓仍是在笑,也不出面反駁。
總是在笑,總是在應承别人的要求。
她自己呢?不想要見他們,不是可以拒絕嗎?
還是說,她也覺得這群人比自己有趣?
魏恒額角抽痛。
*
烏蔓目送衆人離去,見魏洮仍在看她的書,道了句:“大哥也慢走。”
這是她頭一回這麼稱呼魏洮,卻是在趕人家走。
魏洮不是魏恒那樣的木頭,自然能聽明白,掀起眼簾輕淡地瞧了她一眼,動作有些重地扔下手中的書,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大哥。
魏洮無聲咀嚼過這二字,頭一回覺得是這樣的,
刺耳。
等到院落重又甯靜下來。
烏蔓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魏恒,一下午都在她旁邊站崗一樣,姿勢都不帶變的。
此刻也垂眸看着地面,面無表情的,看着還有點唬人。
烏蔓自是知道他心思,跟魏洮讨論越發激烈時,他投向自己的每一道滾燙視線,烏蔓全都有所察覺。
勾完了别人,自然也該哄哄眼前人。
烏蔓深長地歎了口氣:“好累呀。”
她身子一歪,便輕柔地靠在魏恒手臂上,發絲被風吹起時,每一縷都會擦過他的手掌。
“蔓娘應付他們這樣久,大人也不知道搭個腔,幫着緩一緩。”
魏恒僵硬的視線轉到她側臉。
“應付。”他嗓子啞的厲害,“是嗎,原來你是在應付他們?”
不等烏蔓回答,他手向上擡,掌心托住烏蔓尖細下颚,将人一張臉都握在手心,動作強硬地讓人仰頭,望向自己。
被風吹涼的手指陷在烏蔓兩頰中,柔軟得不像話。
微微用力,便是深深的兩個窩。
“我怎麼沒瞧出你有半點的不情願?”
魏恒被冷待了一下午,守了一下午,望着他們的熱鬧,寂寥了一下午。
現在聽烏蔓說着應付二字,心頭卻反倒更像針紮一般。
連帶着說話都冷硬了些:“若是不情願,郡主同戚敏學說明日再來的時候,也不見你反駁。”
烏蔓臉被按得生疼,看樣子今日将人刺激得有些狠,怎麼這麼兇?
她不作掙紮,在魏恒掌心中艱難開口:“蔓娘不過是供人賞玩的物件,他們一個個位高權重的,說話啟容蔓娘反對呢。更何況…”
烏蔓委屈道:“他們又是大人的家人,又是郡主皇商之輩,即便大人不樂意同他們相處,蔓娘也應該為了大人,多讨好他們。”
魏恒一怔。
“大人不想去曲意逢迎,不想做的應酬,在蔓娘能力之内,也想為大人分憂。”
魏恒不知道她原是這樣想的。
烏蔓此刻正乖順地任由他掐着,順着他的力道艱難地看他,魏恒才發現,她臉頰兩側已紅了一片,眼尾也開始變紅,有盈盈的亮光細細閃爍着。
他猛地抽回手,燙到了一般視線躲閃,一瞬又在心底對自己充滿了鄙夷與輕視。
明明答應過她,信她愛她,絕不傷害她。
看看!他又在情緒失控下對烏蔓做了什麼!
烏蔓見他抽身,有些難過道:“大人不要生氣了。”
她主動拉過魏恒的手掌,将一張小臉往他掌心湊,眼巴巴地瞧他:“沒解氣的話,就再狠狠懲罰蔓娘吧。”
魏恒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的蔓娘那樣體貼,那樣乖巧,臉蛋上的指印都沒有消弭,便巴巴地來哄自己開懷。
她這樣愛自己,為自己着想。
魏恒抱着她,像抱住全世界那樣珍視。
“是我錯了。”魏恒緊緊閉上眼,腦海中又回想起方才兄長與烏蔓對答時,她眼眸中盛放的光彩。
那時的無力,那時的恐慌,好似灰燼下隐隐的火光,讓他害怕。
“蔓娘。”
魏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于是選擇不面對,他抱着烏蔓,恨不得将人掐進自己體内,好像這樣就不會再不安。
“蔓娘……”
他的蔓娘。
魏恒能做的,也不過是一聲聲地呢喃着她的名諱,妄圖要求她,說服她,祈求她。
隻看着自己,不要看别人。
*
又養了幾日,烏蔓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這幾日姜沅他們日日都來,連帶着魏洮也一直與他們待在一起。
姜沅是郡主,來京城就是玩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