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己的反常,他輕蹙眉頭,沒說什麼,隻是轉身進門去了。
隻思兒眸中幾分驚怯,生怕烏蔓真的将他惹生氣。
卻還沒等她問烏蔓怎麼辦,又見那位大人轉身來看。
“愣着做什麼,”魏恒面無表情,“随我進來。”
烏蔓了然地笑笑,又湊了過去。
思兒抱着包袱,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烏蔓總是如此,生得貌美,更生得玲珑,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有誰不喜歡她的。
總有人争先恐後地要給她花錢,讨她歡心,早先上門到貴人家唱戲,烏蔓便總會認識那家的公子少爺,然後帶許多衣帛食物回來。
谷春班主擔心出事,總是勸她低調行事。
那時的烏蔓漫不經心道:“他們樂意給,我便接着,在他們眼中逗趣的小玩意,落咱們頭上便是多少天的口糧。”
“他們都不在意,能出什麼事?”
後來,一語成谶,宛城當地的富商之子,貪慕烏蔓而不得,惱羞成怒,扣了個盜竊金玉的罪名将谷春抓了起來。
宛城官商勾結,更何況當時刻意做局,人贓并獲,烏蔓若不就範,谷春便要被仗殺。
若不是聽聞去宛城辦案的魏大人的名聲,又陰差陽錯……
谷春這時早就死了,戲班子恐也散了。
臨行前谷春雖一再告誡她京城危險,但若不是蔓姐,他們就又要成為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思兒想到這,便也不怎麼害怕了,她認真地看着魏家寬闊的門檻,抿着小嘴視死如歸地踏了進去。
*
魏家庭院清冷,見不到多少仆從。
來時路上烏蔓也聽魏恒說起過,他們一家搬來京城有幾年了,家中隻有母親,魏恒還有個同胞兄長,二人為雙生兄弟,此時不在京城。
一家人生活簡樸,用不了多少人,平日裡都是這般清淨。
便是魏恒自己的院子,都看不見一個服侍的人。
進了他的院子,烏蔓目不斜視,隻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不先同老夫人請個安嗎?”
魏恒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我先去彙報差事,等我晚上回府,再一道拜見母親。”
他又補充:“我沒回來前,若有人來院中尋,你也不必理會。”
他終歸是對不起烏蔓的。
魏恒垂眸望着她,肩背那樣瘦削,站在院中,更顯得清瘦。
當初在宛城,因辦事難為了當地的府尹,那厮便想着以酒色賄賂他,企圖蒙混過關。
正巧碰上聽聞自己名聲,前來請求的烏蔓。
二人陰差陽錯嗅了那柱府尹安排的情香,荒唐一夜。
第二日醒來時,烏蔓雪一樣的身子布滿了旖旎紅痕,紮眼至極。
就這樣平白辱了姑娘的清白,魏恒錯愕萬分,瞧着烏蔓抱着被子抽泣,哭得快要背過氣去。
便将人帶了回來。
隻是……
魏恒眸中有些難為,魏家自诩清流,母親從小也極力苛求他們君子禮教,這事于他,于魏家,終究是不光彩。
老夫人那邊若是找來,隻怕對烏蔓沒什麼好臉色。
想到這,魏恒又強調:“一定等我回來。”
烏蔓自是聽他的話,淺笑颔首:“是,妾當一心一意,待大人歸家。”
魏恒一噎,想說自己不是這意思,但對上烏蔓明麗的眼睛,又默不作聲。
交代了她往後住的地方,才帶着公文出門去了。
等人走了,院中一片寂靜。
隻剩她們兩,思兒不太敢說話,抱着包袱拘謹地原地站着。
烏蔓卻坐在院中石桌前,先是給自己倒了杯茶:“先坐下歇一會吧,然後一起把咱們住的廂房收拾出來。”
思兒嗫嚅道:“真的不要先去給老夫人問個好嗎?”
話本子都說,大戶人家規矩多,誰進了門都要先去跟主子行禮的。
烏蔓卻道:“大人說等他,咱們就不動,咱們隻聽他的就行。”
思兒想想也是,便放下包袱開始左右張看起來。
魏恒的這院子,頗為寬敞,雖沒有人打掃伺候,卻幹淨整潔,想來他人外出時,也有人固定前來清理。
主房連着前後院,還帶個書房。
指給烏蔓的偏院,不怎麼大,但也有兩間屋子,離得不遠,推開裡窗,外頭便是一大片的花圃。
打眼一看便曉得,一定住得舒适。
思兒打量完,激動地臉都是紅的。
“蔓姐!好大好軟的床!屋梁好高!我都沒見過這樣好的房間!”
她嘿嘿直笑:“看來蔓姐陰差陽錯攪入那府尹的計謀,也不算太糟。”
陰差陽錯麼……
隻怕都是這樣想的。
烏蔓又想起那日,走投無路的她找到魏恒,一進門便嗅到一股不對勁的異香。
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她自當什麼腌臜手段都見過。
但見到屋中那位眉眼肅正,聽聞她的請求,并未像其他大人随手打發,而是認真皺眉聽講的魏恒。
烏蔓眸中郁沉,萬千思量,情香發作之時,她親手将房門阖上。
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