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拖行經過時,有人觀察下發出驚呼:“這……這莫不是楚妃?”
“什麼……是她……”
面面相觑,諸位大臣内心動搖。
沒給他們過多反應時間,國師緊接着站起身,走到楚嫖旁,輕飄飄道:“正是。”
“锵——”
他抽出一旁侍衛奉上的黃金劍,指向癱倒在地的楚嫖,道:
“諸位請看,接下來,就是這妖孽顯出原型之時。”
“……!!!”
衆臣嘩然。
金光一閃,衆人隻覺眼前一花。
下一秒,黃金劍沒入女子脖頸,鮮血飛濺。
衆人隻聽得一聲痛苦的“額!”
緊接着,便看見那白衣女子在衆目睽睽下不斷縮小,竟化作一隻白狐。
一隻死去的白狐。
那把貫穿她脖頸的金劍還插在狐狸的頸上,不斷滲出鮮血。
鮮血染紅狐狸的皮毛,蔓延金殿上,衆人紛紛退後,驚恐萬分。
更有老臣遮住雙眼,身形搖搖欲墜。
“……狐妖……狐妖!”
“真是狐妖……”
“陛下……陛下聖明!”
不知誰喊的第一聲,衆人如夢初醒,紛紛跪下,齊聲:“陛下聖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響徹金銮殿的山呼萬歲沿着九千白玉階傳出很遠,很遠……
滿朝朱紫皆俯首,無人敢看殿上高高在上的皇帝與……國師。
他們好像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共識,又非常有默契地掩蓋了這一點。
浩大聲勢下,無人在意被淹沒的女人。
不,那不是女人,那是狐妖,是禍國殃民的狐妖!
差點,堂堂大寒朝,差點就被一個女兒滅亡了——!
——
“妖妃禍國……前往鎬京等候發落……縱容妖孽禍世!楚忠良,你可有話說!”
将軍府大門外。
一紅衣宦官手捧聖旨,趾高氣昂瞥向滿面惶恐的楚忠良。
“公公明鑒!我楚家絕無可能做出此事,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啊!公公!”
楚忠良急切道:“還望公公向皇上禀明……”
紅衣宦官打斷了他的話,
“咱家說啊,”宦官瞥了他一眼,嫌棄地撚着蘭花指點了點:“楚将軍身闆長得堅實,腦袋怎麼也不靈活呢?”
“皇上讓您綁了妖孽,收繳贓物,上京請罪,重點在妖、孽、二字上!”
見楚忠良仍然面露茫然,那紅衣宦官翻了個白眼,掰碎揉爛道:
“意思就是,楚将軍您,如果能在皇上降罪前清理門戶,負荊請罪的話……”
“要知道——聖旨沒下什麼都好說,聖旨一下,那規矩就是死的了,你們滿府上下這麼多條人命,可就在楚将軍一念之間了……”
他挑了挑眉,未盡之言不在話下。
“楚将軍,接旨吧——”
宦官拖着長長的聲線,也不管楚忠良愣在原地,直接把聖旨塞進他手中,
“哼。”
他輕哼一聲,轉身徑直從還未起身的楚忠良身邊經過,一邊伸手扇風一邊大聲抱怨:
“這鬼地方,怎麼這麼熱,真是的……提前幾個月接這麼份差事……”
旁邊立馬有小太監殷勤地湊上去搖扇子,嘴裡說些逗趣捧腳的好話,逗的那公公樂起來。
他輕提眼角,悠悠道:
“還是你腦子靈光……”
……
接下來的話楚忠良已經聽不到了。
他現在滿腦子:……清理門戶,妖孽……
妖孽……
他們楚家,可不就是出了妖孽嗎?!
——
南海灣今夜無月。
天空陰沉,黑雲翻滾着恐怖悶雷聲,似乎在醞釀一場罕見暴雨。
陰雨未來,風聲先至
“咣當”一聲。
冼夫人碰倒了手邊的茶盞,滾燙的茶水順着桌沿灑落,然而她卻顧不得那麼多。
屋裡隻有兩個人。
冼夫人站起身,一把抓住墨玉的手,壓低聲音道:“……你說什麼?!”
墨玉連忙扶住冼夫人,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緊張道:
“夫人,我知道您得知這個消息會很難接受,但是……”
墨玉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今夜老爺要對主人動手,将天譴一事推到她身上,向皇帝請罪。夫人,夫人!你先别喊——”
見冼夫人表情劇烈變化,墨玉連忙穩住她,悄悄道:
“我是偷溜進來的,老爺派人看住我,幸虧大黃引走了守衛……老大沒吩咐,我不敢擅自行動,但是……夫人……”
說到這,墨玉吭吭哧哧,有些心虛:“……您要不還是去看一眼,情況好像不太妙啊。”
“……”
冼夫人坐在椅子上,内心一片凄涼。
她閉上眼,深呼吸許久,才勉強消化墨玉帶來的巨大信息量。
自冼妬屠殺朝廷命官被楚父察覺後,不止冼妬自己被關進地牢,連冼夫人都被關在後院,不許去探望。
不僅如此,也許是出于某種考慮,楚忠良還派人看守冼夫人的院子,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連墨玉都被若有若無地排擠在外。
當然,墨玉沒對冼夫人說的還有……
他為什麼找冼夫人呢?
自然不是因為他一條不懂人情世故的小蛇突然開竅,讀懂了空氣氛圍,而是他聽到暗中監視自己的兩個人閑聊時提到——
“诶,你說将軍看這不男不女的小白臉不爽這麼久,怎麼今夜才動手?”
不男不女的小白臉?是說我?
墨玉扯了扯脖子上系帶,若有所思。
另一個士兵小聲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小白臉是小姐帶來的人,如今老爺都要綁小姐上京認罪了,可不就順手把他除了。”
“……”
墨玉聽到這時,心底陡然生起驚異。
他并非沒有聽說今日發生之事,隻是他從沒想過楚父竟然真的會因為一個傳話人的三言兩語就決定對親生女兒下手。
……要是自己有冼妬這麼一個厲害的女兒,不不不,不說女兒,就是當墨玉的祖宗,姑奶奶他都願意供起來!
“你說……”
那邊,兩個守衛也有些心不在焉,讨論道:
“咱小姐真是妖孽嗎?她為南海灣做了這麼多好事,前些日子旱災她還教咱們蒸餾海水的法子……”
不知為何,墨玉也緊張起來,他不着痕迹地朝後瞟了一眼,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繼續偷聽牆角兩人對話。
片刻,對面歎了一口氣:“……誰知道呢。”
“可是……”
另一個小兵還想說什麼,卻被同伴擺手打斷了。
“别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唉。”
可是什麼他沒再說。
跟蹤墨玉的兩人沉默許久,沒再說話。
“……”
那邊,聽完兩人對話的墨玉思考了很久。
終于還是找了個牆角,苦大仇深地蹲下,然後氣沉丹田,吹哨喚狗。
“噓——”
尾音婉轉的哨聲跳出将軍府高牆,傳到很遠的地方。
與此同時,不知何處,一雙毛茸茸的耳朵輕輕抖動。
緊接着,一條威風凜凜的四眼犬跳出草叢,朝将軍府方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