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淅瀝瀝在房間中響起,倏而戛然而止。
程瑆先是嗅到江知宥身上的冷香,像清晨時分下一整片被積雪覆蓋的霧凇林。
江知宥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了右手的手套,微涼的手背擦着程瑆披散的發絲按在牆上的按鈕上。
程瑆從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敏感,電流順着頭發直通心髒,整個尾椎骨都酥軟下來,心跳如雷。
“幹什麼?”程瑆往旁邊挪了挪,警惕地看着他。
她自認為自己僞裝的很好,卻不知身旁那串她看不懂的屏幕數值将她的内心暴露了個徹底。
江知宥看了眼屏幕上某串突然飙升的數字,眼底噙着笑意:“看你不耐煩,幫你把它關掉。”
挑不出任何問題的回答,程瑆收回視線,幹巴巴說了聲:“謝謝。”
她不擅長應對冷場,往常部門活動都是一個人縮在角落,她和卓敏不對付,其他同事害怕被針對都不敢和她密切往來,她也樂得自在不用耗費精力處理多餘的人際關系。
可現在不一樣,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可以幫她緩解尴尬。
程瑆試圖說服自己将江知宥當做客戶,心底的躁動逐漸平複。
面對客戶程瑆的專業素養還是很強的,她神色如常地看向對方:“關于失竊案我有新的發現。”
“王曼作為回收組領隊和後勤部賈主任來往密切,就在前天她曾潛入我的房間尋找污染體晶核,尋找未果打算殺人滅口。”
程瑆隐瞞了珊珊的事,接着說:“在對戰過程中對方發生畸變,準确來說她那時應該算半個污染體,她能夠保留意識操縱畸變物,但并不穩定,最後那段時期她體内的污染晶核應該是失控了,很明顯已經喪失理智,隻剩下殺戮的念頭。”
江知宥背對着光,漆黑深邃的眼睛閃過一抹厲色,稍縱即逝。
“從她透露的隻言片語中,那個背後勢力應該是在做什麼異能實驗,試圖讓普通人進化成異能者。”程瑆說,“我懷疑污染源晶在他們手上。”
說完沒聽見江知宥答複,擡眼卻發現對方的臉色有點臭。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剛說的話,肯定不是她的問題,或許是在氣惱那些做人體實驗的家夥。
“謝謝你昨天救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程瑆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江知宥抿着唇,幽深的眼睛久久凝視着她,半晌才說:“你以為是我救了你?”
不、不然呢?
程瑆疑惑的望向江知宥:“不是嗎?”
“我到的時候隻看見你和林小葵重傷倒在地上,周圍沒有王曼的晶核碎片,也沒有遇到污染體小白。”
江知宥怎麼可能放任程瑆獨自行動,早在替程瑆改造配槍時就留了後手,程瑆每一次開槍,他都能收到槍内感應裝置傳來的信号畫面。
幾番生死之瀕,在無人知道的角落,江知宥無數次嘗到恐懼的味道。
他完全接受不了程瑆有離開的可能,哪怕是死,也隻能和他死在一起。
沈瀾風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也隻是窺觊到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隻這一隅,當他看見程瑆倒在一片血泊中奄奄一息,身上純白色防護服被血液浸得血紅時,都不敢看江知宥的神色。
好在他們去的及時,世界人口銳減,新紀醫療技術發展尤為發達,隻剩一口氣都能将人撈回來,也幸虧如此江知宥才能勉強維持冷靜将人帶回來。
如今,江知宥對上程瑆那恍若無知的眼神,那股後怕再一次湧上心頭。
“而且不是昨天。”江知宥嗓音低沉,聲音低啞地像是從寒潭深處爬出的惡鬼,“程瑆,你已經昏迷了兩天,隻差一點,你就會死在那片寸草不生的地方。”
程瑆瞳孔微張,來不及後怕就先敏銳地察覺到江知宥情緒不對勁。
“江知宥。”程瑆有些不解,“你是在生氣嗎?”
江知宥垂着眼沒有說話。她又問:“是因為我差點暴露耽誤了案件調查嗎?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
江知宥還是沒說話,也沒有擡眼看她。
程瑆呼吸放緩,心頭莫名升起一陣委屈,又不是她想冒險,對方藏在暗處,若不假意暴露怎麼可能引蛇出洞,她隻是想盡快結束這一切荒謬的糾紛,她隻是想好好的活下去,這也做錯了嗎?
長久的沉默後,江知宥道:“鑒于此次事件,你以後不允許單獨行動。”對上程瑆閃着水光的眸子,他語氣放軟了些:“有事先和我商量,不要再讓自己陷入危險。”
程瑆還沒琢磨明白他話裡的妥協意味,門外急匆匆闖進來一個人。
“江隊,您送過來的另一位病号體内的毒素無法得到有效抑制,再繼續發展下去恐怕會危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