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瑆單手撐地半跪在半步之外的平地，手上鉛盒中裝着那朵藕粉色的花。

“快讓我看看。”林小葵沖過來看她手裡的鉛盒，“D級污染體迷疊花，應該是漏網之魚，趁開拓隊不注意趁亂躲在廢鋼中才逃過一劫。”

說完詫異地看向程瑆：“你這反應速度太恐怖了，你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呗。”

程瑆這才徹底反應過來，瞬間失力跌坐在地。

看她這幅神情恍惚的模樣，林小葵就知道她恐怕自己都搞不清楚情況，歎了口氣，彎腰把她攙扶起身。

“你這是潛能大爆發？臉色這麼白，要不先去旁邊喝點水緩緩。”她将程瑆扶到遠離廢鋼堆的一棵大樹底下，從包裡掏出一瓶水打開遞過去，“記得檢查一下手套有沒有破損，我先走了，有事喊我。”

程瑆靠在樹幹上回想剛才的場景，看着手上劃破表層的防護手套仍心有餘悸。

差一點，她就要被污染體寄生。

【員工守則第1條：遠離所有污染體，避免被其寄生成為畸變體】

程瑆從包裡拿出備用手套換上，看了眼鉛盒裡的迷疊花，花朵嬌豔欲滴，藕粉色的花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可普通人隻要一靠近，哪怕是一粒微小的粉塵都有可能導緻受到污染畸變。

“真可惜啊~”

“什麼聲音？”

程瑆蹙眉四處看了看，周圍靜悄悄沒有任何異樣。林小葵撅着屁股賣力地在垃圾堆中翻找，也不知道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哪裡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手能拎起兩米高的鋼闆。

那道聲音很輕柔，像涼霧散在風裡。

程瑆仔細聽了聽，沒再聽見。可能是太緊張聽錯了，她蓋上鉛盒起身走到林小葵身邊。

“你休息好啦？”林小葵忙中抽空擡頭望了眼，“别愣着了，抓緊幹活，等這邊清理完我們就能回去吃飯了。”

她挑挑揀揀，精準地從一拳大小的縫隙中拽住一根來不及逃跑的變異藤一把扯了出來，“不過你今天收獲不錯，應該不用擔憂月底的績效考核。”

“考核？”

程瑆回想了一遍員工守則，裡面沒有提到過有關考核的事，倒是有一條勉強能聯系的——

【員工守則第22條：試崗期3個月，連續不合格者視為試用期未通過，離職處理】

林小葵的笑容突然凝固，嚴肅道：“連續三個月績效墊底的人會被扔去開拓隊，這可不是什麼升職加薪，普通人去了就相當于活體誘餌……”她指向遠處鏽色的鋼鐵建築，“那裡裝着三百噸等待處理的畸變物，甚至很多品種以人類目前認知水平是全然陌生的。”

她問：“你知道最高效測驗出畸變物特性的方法是什麼嗎？”

程瑆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冒出一個想法，驚覺不可思議。

他們拿活體做實驗？

想到那份安全聲明，程瑆攥緊手上液壓鉗，隻要處理成意外事故，最後可能都賠不了多少錢。

“據說那上周剛吞了個想偷懶的傻瓜，而像這樣的傻瓜每月都不止一個。”林小葵嫌液壓鉗麻煩，直接拎過塊鋼闆把肥厚的藤蔓往裡狠狠一拍，砰地關上蓋子，随意地抹了把汗，“底層普通人的價值甚至都比不上解鎖一個新的污染體。”

程瑆眸底神色微沉，抿唇将藤蔓收進鉛盒。

“程瑆在嗎？”

上午的工作結束兩人回到分配的員工宿舍，程瑆換好衣服靠在門外刷今日新聞，剛點進一個熱帖，就聽見有人喊她名字。

擡頭看見一個身穿深藍色職業套裝，面容精緻的女人，右手抱着一沓資料，左手拖着光屏。

女人對着光屏上的照片确認後，沖程瑆不客氣道：“新入職的臨時工？跟我走吧，主管找你。”

程瑆沒動，站在原地看向女人：“是什麼事？不緊急的話可以等我吃完飯再去嗎？”

連續從事3個多小時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身體已經到達極限，現在餓得走路都是虛浮的。

女人從頭到腳審視了她一圈，語氣輕蔑道：“主管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一頓不吃又不會餓死，趕緊走吧。”說完還小聲譏諷，“真是矯情，才上了半天班就跟要了命似的。”

林小葵換好衣服出來就聽見這句，臉上的笑立刻淡下去，剛要開口被程瑆攔下：“麻煩你幫忙打份飯，我一會去食堂找你。”

林小葵不肯動，程瑆又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再不去你心心念念的糖醋裡脊就沒有了。”

糖醋裡脊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林小葵撇撇嘴：“那好吧，我在靠窗那個窗口等你。”她忿忿不平地看了女人一眼，路過時假裝脫力狠狠撞了一下，趕在女人發怒前連忙抱歉。

“啊呀，真對不起，我實在太累了沒注意，你知道的，我們普通人都是廢物點心。”假裝沒看見女人難看的臉色，接着說：“不過你也是，怎麼不躲開啊？”

女人剛要張口，她又誇張地捂住嘴巴，“啊”了聲，羞怯道：“難道是擔心我摔跤，你心疼我！嗨呀，這多不好意思，下次你直接躲開，我摔不壞的。”

接二連三的操作把女人氣得面色鐵青，最後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身就走，腳上的紅色高跟鞋在地上踩得邦邦作響。

程瑆無奈地看了眼沖女人背後豎中指的林小葵，小跑兩步跟了上去，忽然聞到對方身上傳來一股幽淡的香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股味道很熟悉。

沒有人發現她的瞳孔逐漸變成蒼青色。

程瑆隻覺得視線模糊了一瞬，眼前的霧氣散開後，她看見女人腰身上纏繞着粗壯的藤蔓，一路蜿蜒向上刺穿心髒後從鎖骨鑽出，藕粉色的花吸飽精氣般嬌豔多姿地開在她右肩。

“到了，你自己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