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堅持要帶柏青走,她堅信自己十幾年前能把柏青救出柏家的魔窟,這次也一定能救。
沒入陰影裡的男人這下終于動了,他高大清闊的身軀擋在二人面前,目光沉郁,一言不發,卻一步不讓。
周雨晴把柏青的手夾在胳肢窩裡,警惕地直視池湛,一副母雞護小雞般的模樣,顧誠之也擋在二人身前,無所畏懼。
“你幹什麼!?”
“不……不許走!”池湛低着頭,牙齒裡艱難地擠出一句蒼白無力的話語。
周雨晴大怒:“讓開!你放過他吧,就算青青同你之間有什麼龃龉,也不該……不該……”後面的話她難以啟齒。
“我放過他?誰放過我!!!”池湛蓦地擡起頭失控喊道,陰冷如毒蛇的視線如有實質,周雨晴被他的眼神剜得僵住了身體。
“你……你……”周雨晴還想再說些什麼,身後的柏青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單獨談談。
池湛盯着二人相攜走遠的背影,整個身影透着孤寂的氣息,更襯得他像是個電視劇裡作惡多端,緻使主角與親人分離的壞角。
柏青不知道和周雨晴說了什麼,她不再堅持要帶柏青離開,隻囑咐了柏青幾句多照顧自己,然後餘光瞥了一眼池湛就離開了。
目送周雨晴顧誠之離開後,柏青回頭才看到池湛臉上的血痕,是剛才被周雨晴的指甲刮出來的。
柏青急急捧住他的臉,冰涼的掌心貼住池湛的臉頰,池湛覺得也許是柏青的手太冷了,不然怎麼刺激得他眼睛泛濫起水霧。
柏青把池湛按坐在沙發上,讓管家拿來藥箱,替他消毒擦藥,藥水碰到傷口處時,池湛始終面無表情,隻是睫毛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出賣了他的感官。
柏青下意識低頭靠近他輕輕往傷口上吹氣,吹完退開發現池湛眼眶紅了。
柏青:……
他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真那麼疼?疼怎麼不躲開,就這麼硬生生受着,笨死了。”
池湛伸手慢慢環住柏青的腰身,把沒受傷的那邊側臉靠在他小腹處,啞聲道:“為什麼他們要把你帶走?是不是……”
他頓了一下,目光有些呆滞地落在地闆上,許久才繼續說:“是不是在他們眼裡……我對你真的很差?”
柏青垂眼,手一下一下撫着他後腦勺的頭發:“可能吧。”
“但是沒關系,我原諒你。”柏青語氣有些輕柔。
溫柔到令池湛下意識捁緊了手臂,他怔怔地擡頭問道:“為什麼?”
柏青被他不知輕重的力道抱得肚子有些難受,卻還是說:“沒什麼理由,因為我要對你更好一點啊。
也許是被周雨晴的表現刺激到了,接下來幾天,池湛都有些情緒低落,晚上睡覺把柏青抱住,緊得他喘不過氣,柏青忍無可忍拍開他,坐起來問他什麼毛病。
池湛不安地垂下薄薄的眼皮,不說話。
第二天一早,柏青醒來發現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他也沒在意,披着件外套就下了樓,看到柏生廉坐在大廳和池湛面對面時,柏青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消失了。
柏生廉挂着春風得意的笑容,左右兩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清朗俊逸,女的嬌柔明媚,那兩人目光殷切地看着表情溫和的池湛。
看來傳說中的冷漠狠厲的斯諾掌權人也不是那麼可怕嘛,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這麼想着,這兩人都有些心熱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
柏青一眼就認出了這兩人是柏生廉的那對龍鳳胎私生子,也是衆多私生子中,柏生廉最寵愛的兩個,他們兩個出生時,柏生廉甚至破天荒昭告天下,擺酒宴請。
而那時候,他媽媽在醫院垂死掙紮,看到消息瞬間氣得進了ICU。
柏青的臉蓦地冷了下來。
柏生廉看到穿着睡衣的柏青從樓上下來,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态。
“怎麼穿着這樣?成何體統!”柏生廉作出一副慈父模樣,看似教訓實則維護:“就算池先生喜歡你,也不能這麼不講規矩,知道嗎?”
池湛聽到他斥責柏青,嘴角的笑意稍降,眼中不着痕迹閃過一絲不滿。
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起身走到柏青身邊,攏了攏柏青的外套,又見柏青臉色蒼白,大掌摸了摸他的臉頰:“冷嗎?”
室内一向是恒溫,是柏青最喜歡27度,這個溫度正好讓柏青就算在最寒冷的冬季,也能穿着單薄的衣服在室内亂逛。
池湛趕緊拉他在沙發上坐下,柏青像隻提線木偶,僵硬地任由他牽引動作。
池湛敏銳察覺到柏青的不對勁。
“怎麼了?寶寶?身體不舒服嗎?我叫醫生給你看看。”說着他就要讓管家安排醫生過來。
柏青卻按住他的手,掀起眼皮,冷然的眼神直直望進男人的眼底。
他一字一句質問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柏生廉搶在男人回答之前開口了,眼角眉梢都是感激:“是池先生邀請我們來的,最近航行的案子都多虧了池先生出手幫忙。”
那面上的雀躍和讨好,像是已經完全忘掉了池湛之前對柏家的打壓和針對。
他們當然要忘掉,乘上了池湛這股東風,就相當于是背靠無法撼動的大山,這段時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誰還願意去計較先前那點不愉快的事兒。
柏青看着對面三人的笑臉,眼珠子緩慢轉動,最後停在了身側男人的臉上:“邀請?幫忙?”
又輕又慢的語調令池湛野生般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但他還是誠懇地點了點頭。
接着他摟住柏青的腰,指腹習慣性摩挲了兩下柏青的腰側,這番舉動要是平時私下就是他們心照不宣表達親昵的方式,可落在不熟悉二人相處方式的外人眼裡,就顯得有些輕浮,堪稱狎昵。
結合之前流傳海城的灌酒視頻,對面三人心思各異,柏生廉這種人精,面上依然若無其事,可其他兩個道行不夠的……
柏青察覺到龍鳳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倨傲和鄙夷。
果真是任人亵玩的玩物。
龍鳳胎雖在心裡瞧不起柏青,卻不由得開始浮想聯翩,竟然柏青可以……
那他們豈不是也可以?
而且他們兩個還可以一起……
柏青垂着頭,氣得渾身顫抖,池湛卻以為他冷得厲害,又把人抱緊了些,想趕緊速戰速決,繼續說道:“我今天叫伯父過來,是為了城東那塊地的事,知道伯父似乎在為那塊地煩惱,我願意将它贈與柏家,助柏家渡過難關。”
說完池湛示意旁邊的人送上一份紙質文件。
“隻要簽了這份贈與合同,那塊地就可以移交到伯父名下。”
柏生廉早在聽到贈與兩個字時激動地面紅耳赤,他把文件拿起來看了又看,簽字時手都在顫抖。
就在柏生廉即将簽名筆成那一瞬間,柏青再也忍無可忍,粗暴地推開池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起桌上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贈與文件,三兩下撕了個粉碎。
然後随手一揚,碎紙洋洋灑灑抛向空中,又輕飄飄落下。
“你做夢!休想從我這裡讨得半分好!”柏青控制不住朝柏生廉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