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卻突然奮不顧身飛撲上來搶奪他手裡的東西,那不管不顧的樣子看得池湛心裡一驚。
他下意識用蠻力惡狠狠地扯開他的身體,柏青本就心神不甯,被他這麼一推竟直接摔倒在一邊,額頭猛地磕上尖銳的桌角。
一切嘈雜喧嚣在那一刻瞬間消失了。
直到刺眼的鮮紅血液順着柏青眉毛上方的額角一路向下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打破了一室寂靜。
池湛行随心動,把手機都扔了,焦急沖上來就要查看柏青的情況。
“你受傷了!給我——”看看……
啪的一聲清脆響,柏青冷冷地用手背拍開池湛伸過來想要碰自己的手。
池湛身形一僵,停在原地不會動了。
“我……我隻是想要看看你的傷……你不要……”
話還沒說完,就被柏青出聲打斷,他臉上一片灰白與死寂。
“我先回去了。”
柏青一手按着自己流血的額角,繞過池湛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外套,走到玄關的時候又回過身勾起一個笑。
就像之前每一次離開那樣,語氣輕松又愉快地道别:“再見。”
仿佛明天他還會再出現。
池湛的心陡然揪起,溫熱的血已經從柏青的額角順着眼角流下來,看上去好像真的是他流下血淚。
不知道為什麼,柏青明明是在笑,池湛卻覺得他在哭。
黑發男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年少時他就知道自己頭腦比别人聰敏得多,同齡人看不懂的深奧題目他一看就懂,别人記不住的編程他過目不忘。
所以從他十幾歲開始沒有什麼害怕的,輕而易舉地賺到别人幾輩子難以企及的财富後使了些小手段脫離了那個讓他窒息的“家”,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進行,從未有過猶豫不決也從未害怕,他也習慣于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現在仿佛有什麼要脫離自己的控制,他有預感,好像如果他就這麼讓柏青離開,聰明的他就會永遠失去眼前這個人了。
這強烈的感覺驅使着他的四肢上前想要阻止柏青離開,可柏青先他一步跨出大門,砰的一聲重響隔絕門内外的世界。
柏青決絕的姿态讓他的雙腳頓在原地,再也邁不動。
池湛壓下自己内心深處的恐慌,告訴自己沒關系的,他的男朋友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莫名其妙耍些小脾氣,會莫名奇妙的生氣,卻又很可愛的自己會莫名其妙氣消,等他冷靜後自己再好好哄他,一切都會又回到從前。
他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一回想柏青剛才臉上的死寂,又讓他心揪起來。
明天,不,後天!
他想起柏青今天的舉動,一股火氣猛地從心底竄上來。
後天自己再去找他認錯!
柏青大步走得很快,額頭上的傷已經變得麻木,不再泛疼,他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小跑起來。
可最後腳步又漸漸放緩,心中的疼痛幾乎讓他呼吸不過來,他控制不住急促地喘息,就這麼在大馬路邊慢慢地彎下身體,雙手攥緊胸前的外套,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了冰雪未融的地上。
大馬路上行人罕至,柏青雙腳跪在地上躬着身軀,原本隻是壓低聲音地哭,可痛苦的嗚咽卻怎麼也壓不住,到最後年輕人竟然不顧形象,就這麼在路上哭出聲。
就差一點,差一點他就以為自己要幸福了。
偶爾路過的一兩個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可觀察了一會兒,沒發現他身體上有什麼異樣就走了,哭吧哭吧,這個年紀正需要一些哭泣的勇氣呢。
天上開始下起雪來,柏青的鼻尖上悄然落了一片雪花,一觸即消融,消失的速度快到他隻來的及感受到一絲冰涼。
柏青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太冷了,冷得他受不了,就算收緊身上的羽絨服外套也還是冷得他瑟瑟發抖,這股寒冷仿佛是從他靈魂深處湧出來的一樣。
太冷了,今年的冬天怎麼這麼冷,往年有這麼冷嗎?冷得他恨不得立刻逃離。
他要離開這裡去個溫暖的地方!對!他要離開這裡!馬上!他受不了了!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柏青哆哆嗦嗦掏出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活像個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
那天激烈的争吵過後,池湛決心一定要過兩天再去向男朋友認錯,結果還是忍不住在第二天給他發了許多條消息,打了無數個電話,可柏青就像看不到一樣沒有任何的回複,也拒絕接聽他的任何電話。
打不通的電話和沒有回複的消息令黑發男生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隻能愈發焦慮地在房間裡抱着手機走來走去,即使電腦屏幕上比賽已經快要開始,他還是難以靜下心。
今天零點一過就算是後天了吧,零點一過他就去找他,把那該死的手機也拿上!那天就應該給他看的。
池湛突然開始後悔自己那天的态度和做法,要不是這該死的手機,自己也不會和柏青吵架,怪來怪去又怪到自己身上,怪自己為什麼要讓那該死的自卑和自尊心作祟,不想讓柏青知道自己有那麼一個令人窒息的親戚,有過那麼一段不想讓别人知道的經曆。
比賽開始的鬧鐘打斷了池湛的思緒,嘴上說着今晚零點一過就要去找柏青,實際比賽一結束就迫不及待拿上手機去向男朋友認錯,出門前猶豫了一瞬,把放在窗台的仙人掌也帶上了。
這盆仙人掌是他脫離池萬全時除了身份證帶的唯一的東西,這麼多年他一直精心照料,從某種程度上池湛認為它象征着新生的自己。
他打算把這盆仙人掌送給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