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讓小夭知道，他此時在故作堅強，他此時已經痛徹心扉。
小夭就站在相柳身邊，她緊閉雙眼，三百年來的熟悉感席卷全身。小夭不躲也不逃，此時此刻的她是來拯救這個心碎的少年。
相柳隻是貼近小夭的脖頸，鼻息吹拂着小夭的肌膚。相柳能嗅到那淡淡的香氣，他不忍去吸小夭的血。小夭又沒有犯錯，不應該接受懲罰。
“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幹嘛要吸我的血？！”小夭覺得不公平的噘嘴吵鬧。
相柳在小夭耳畔輕聲說，想要捉弄一番小夭：“你緊張了？期待我吸你的血？”
相柳聰明的像一隻狐狸，而小夭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沒，我沒有期待。”小夭緊張的說了起來，似乎也覺得自己口是心非，這三百來，她确實已經要忘記相柳吸取自己血液的感覺了，若可以回憶，小夭是願意的。
小夭明知道自己在說謊，頭腦發脹，身子一斜，正好到入了相柳懷裡，相柳一時間沒有做好準備，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兩團火熱交融，相柳的手輕撫在小夭的脖頸。
玩味徒生。
“這麼激動？要投懷送抱？”
小夭耳根紅的發燙，臉也紅的滴血。她想狡辯，但身體的反應卻很誠實。
“我，我是來陪你的，你要不好好的讓我陪，我這就回去，就當我沒來過。”
小夭拽着自己的衣裙，站直了身子準備要逃。
相柳看到小夭要走才一改剛剛放蕩公子的模樣。
“好了，和我去我的住處看看。”相柳悄悄的将手向下探去，牽起了小夭的手。
小夭掙紮一下，沒有反抗的跟着相柳走進黑暗之中。
海棠花海的住處，裡面擺放的還是幾百年前的舊物。
小夭狐疑的擺弄着屋内為數不多的東西。
“相柳，你這木雕，是海棠樹幹做的？”
“嗯。”
相柳将屋内的燭火剪了剪。
“晚上你是要喝茶喝酒？”相柳問着小夭。
小夭笑了起來，說道：“喝酒。”
“好，這院子裡還有海棠果酒，我挖出來給你喝。”
小夭依靠在門欄處看着園中的相柳蹲在一課樹旁邊剜刨。
“相柳，這酒你珍藏了多久，舍得讓我喝？”
“舍得。”相柳淡淡的說舍得，小夭卻不知相柳為她連命都可以舍得，就幾壇珍藏的果酒對相柳來說又算得聊什麼。
看似小夭在摩拳擦掌的等着好酒，實則她卻是在等着相柳可以坐在自己身邊好好聊聊。
“相柳？”
“怎麼了？”相柳異常平靜，不像三百年前的宸榮将軍那樣的怪戾，也不像三百年前的坊風邶那樣乖巧。
燭火跳躍，照在相柳的臉上忽明忽暗。
小夭貼近相柳的身邊，“我有點好奇的地方，不知道你會不會給我答疑解惑一番？”
“你說吧。”相柳下意識的将身子縮了一縮，似乎是有意在逃避什麼。
小夭直接的問出了口：“玉山王母是你的生母，你為什麼不認她。”
要知道，在七海八荒内，能有王母這個依靠是多麼無敵的存在，要比許多名門望族的身份來的更加珍貴。
相柳雖心裡早有準備，但當小夭問起自己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痛了起來。
眼神兇狠的看着小夭，他極力忍住憤怒，但他又矛盾的想讓小夭知道他此刻的無奈和心酸。
難道是相柳不想與母親相認嗎？每次他回到玉山，每次他看到王母高座祥台，每次他都想用自己的方式盡一份孝心。
是時代不許，是身份不讓，是相柳無法改變的事實阻止了與自己生母相認。
他無法去接近高高在上的王母，那個被世人尊敬，那個超脫于大荒之外的女王。相柳隻不過是一隻海妖、洪江收作的一個義子。就此，相柳并不能改變什麼。
“你為什麼不認她。”
小夭的眼神沒有躲閃，而是直視着相柳眼中的黑暗和憤怒。
相柳想是野獸一般，面對受傷的皮肉，他不想逃，隻想着硬撐到底。
“你怎不知道我相認她？”意外的是，相柳的語氣一場灑脫，似乎是在說着一件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
“那是為什麼？”
“那可是王母啊，我要用什麼身份與其相認？以我海妖的身份？她既然有意的抛棄我，自然有她的道理在，我冒然而去，是怕給她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可那是母親啊。”
“就因為她是母親，身為人母可以舍棄自己的孩子。身為孩子又有什麼權利選擇相認或不相認呢。”
“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小夭在追問，相柳卻有意的岔開話題。
“哎呀，小夭，這話題已經聊了太多了，能不能換個話題，比如聊聊今晚的黑夜？”
小夭極聰明，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相柳在逃避什麼。
“相柳，明日我們就離開玉山，去尋海王花。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小夭的話像是一道光劍，劈開了相柳内心的防線。
相柳輕輕的摸了摸小夭的頭，很謹慎卻依舊掩不住内心暗湧的悸動。
“小夭，你也很辛苦吧。做孤兒流浪的時候，很辛苦吧。”
小夭本是來安穩相柳的，自己卻淚染衣衫了起來。
兩個孤獨靈魂相互依靠，互為了解。
那被父母所抛棄後的孤獨的無力感，身為孩童的他們無力自保、無處可去、無人相依的絕望。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降生在這個世上，沒有得到歡聲笑語，卻隻有惆怅。
甚至他們幼小的沒有權利去阻擋将被抛棄的命運。
相柳被遺棄在大荒之中，生死難料。
小夭被遺棄在玉山之畔，四處流浪。
兩個苦難孤獨的靈魂，隻不過是相互依靠，渴望的得到一點點救贖。
小夭哭了起來，很是無助。相柳在一邊手忙腳亂了起來。
“明明是我要哭的！你怎麼先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