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麼去?”小夭看着少年與相柳相似的五官,幻想着就算是相柳的坐騎毛球來了也會認錯。
“你跟我來吧。”
少年走在前面,小夭就跟在後面,穿過清水鎮走入荒涼樹林。路過荒涼樹林,又來到一片大河之畔。
周身景色陌生中透着熟悉,小夭仿佛是闖入上一世的記憶一般。
這樣的路,這樣的樹林,這樣的河畔,小夭都與相柳不知道走過多少回,這熟悉的感覺讓小夭莫名的心痛。少年在前面走的不急不緩,像極了那個宸榮少年将軍相柳。
隻不過眼前的少年讓人多體會到了一份輕松,沒有沉重枷鎖一般。
小夭以前看着相柳的時候,她總是害怕,一邊怕會失去,一邊又怕自己會真正的得到。小夭一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年少奔波、親情疏遠的早讓她不願意輕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會主動接近任何人。
患得患失間,小夭選擇不擁有、不去想、隐忍到最後卻隻換來了無比的心痛和綿綿無絕期的思念。
她的相柳死了。
眼前的少年停住了腳步。說道:“你會遊泳嗎?”
“我會。”小夭看着少年,自己眼神十分堅定,這是她第一次去看相柳身死的地方,即便是刀山火海,既然要去就沒有可以阻擋住小夭的意志。
“行,咱們遊過去。”
“你行嗎?”小夭被相柳的心頭血喂養的三十七年,早就有了海妖的本事,水裡可以呼吸對話,甚至可以聽懂鲛人語。
少年輕松的笑了笑:“我也可以。”
“下水吧。”
少年先是在前面遊了一會就潛入了水底,看着小夭真能在水下呼吸才放心的将身子全都潛入水底和小夭同行。
水中浮力溫柔,少年從小夭的身後将她的手腕握在手中。
水意擠壓,克制中又帶有主動。小夭神情恍惚,這樣的感覺,這樣的熱烈,這樣的緊緊相握小夭再熟悉不過,正是小夭在海底沉睡的那麼幾年相柳日日陪伴的感覺。
思念如潮水,愛浪襲來,痛意糾纏。
小夭扭頭看向身後環抱着自己的少年。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啊,清水鎮的無名少年。”
小夭将視線落在少年的雙手上,眼神疑惑卻也燃燒着熱烈火焰,她多希望是她幻想的那個人出現在自己身後啊。
少年察覺到了小夭的異常,在小夭耳邊輕聲說。
“水路還長,我隻是幫你,别多想。我這個人最重承諾,說帶你去,就帶你去。”
“嗯。”
小夭在水底不再說話,任由這身後的少年帶着自己在水底遨遊。
溫柔的水浪在肌膚之間穿梭,小夭回憶着這熟悉的感覺,那是無數個歲月她都想尋來的感覺,那是她在海底沉睡多年,身體依舊會殘留的記憶。
“在想什麼?”少年在水中柔聲說到,耳語之間傳入小夭的耳膜。
水下密語交談,何其浪漫。
少年的柔聲比水浪要柔軟,溫度清爽中帶着暖意。
“隻是,隻是回憶起舊人而已。”小夭将明媚的眼眸低垂下去。
“舊人?是那個相柳,你所為的朋友?”
“不算朋友。”小夭合上了雙目,敬請的讓身後的少年帶着自己在水浪中穿梭。
塗山璟曾對小夭說過,他願意一直守護在她的身後,可隻有小夭明白,長久的守護并不是所為的愛。
小夭的摯愛是相柳,塗山璟對小夭來說就是良藥,是腐朽日子的裡光,那一份難得的救贖。
是一份依靠,是可以讓小夭有走出去的勇氣。是一份安心,是可以給小夭的心田帶來一絲的溫暖。
“不算朋友,昨日你還說,相柳是你朋友,我今天才帶你去看他的。”
“去看他?”小夭重複了一句。
少年的五官清秀,眉眼間極其俊美,冷豔中帶着柔情。
“去五帝台看他。那個死掉的相柳。”
水浪之下,小夭幽幽的說隻說了一句。
隻是給自己說,卻也讓後面的少年聽的清清楚楚。
“如果他沒死就好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是他。”
“那沒法子了,我不是他。”
從水中上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水下遊了一天的時間。小夭意外的沒覺察出竟然過了這麼長時間,自己也沒有感到勞累。
多虧了身後的少年一直在後面托着她遊。
少年把小夭攙扶到了水岸之上。
“累嗎?”
小夭搖搖頭,“不累的。”
相柳身死之地,這三百年來一直都是小夭的禁忌,她不敢提,也不敢去想。
如今碰見了少年,就連小夭也說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的敢去面對相柳的死了。
在西炎城,小夭曾幻想着可以用人間煙火留住相柳,曾幻想着相柳可以做一輩子的坊風邶。
白日裡喝酒練箭,夜晚可以在風月賭場把酒言歡。
夢和幻總是不真切的,小夭多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活在西炎城的那幾年。
相柳身死之地,荒涼凄慘。沒有墓碑,沒有祭拜高台,無人問津。相柳對自己實在狠心,噴灑的毒血毒殺了周身的一切,三座山眼瞅的荒涼,毫無生機。
在這裡,風都是安靜的,就連一朵野花都不曾陪伴着相柳。
五座高高冰冷的高台上是神聖的五帝不容侵犯,小夭看在眼裡,身體不由的顫抖起來。
少年看着周身的凄涼,眼底也泛起憂光。
小夭不知道自己因何顫抖,自問自己也不明白是在害怕什麼。
少年輕歎的說道:“要下去看看嗎?五帝台的下面。”
面對真相就好像是受傷的過程一般,不是突如其來的傷痛讓人無法接受,而是那一遍一遍的恢複過程,一次一次的面對傷痛。
小夭猶豫的看向少年,少年眼底是星空一般的堅定。
“去吧。我們去看看吧。”
少年眼底閃過一瞬猶豫,最終還是輕松的笑了起來。
“這地方可有毒,沒有你這個藥師跟着,我可不敢來。”